朱一刀沉默着，他实在是不知道这对自己是好还是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是上了万历这条贼船了，而且再也下不来了。那自己这段时间在顺和老店瞎折腾算什么？顺天府的事情闹这么大，万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就是个戏子，万历在后宫没事尽看自己演戏了！
沈云接着道：“当初皇上让你带着兵去京师赈灾，你可知皇上是什么用意？这大明朝，已经有百十年没有允许过外将领兵进京了！让你赈灾，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他这么看重你！还好你做的不错，宁可得罪百官也要保住十万生灵，可你是否知道，当时你的性命，完全就在皇上一念之间！只要有一个人诬告你要谋反，你都别想活着出京师！”
朱一刀背上的冷汗再度汗湿了内衣。他那时只顾着能救活一个是一个，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地为了这所谓的百姓去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哪怕是那些自诩圣洁的言官！所以当他在拼命地救灾时，群臣们也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想知道这个千户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信任你是不错，可你知道为什么吗？这天下只有两种人值得信任，一种是傻人，一种是直人！在皇上的眼里，你朱一刀就是个直人。虽然直，却直的合他胃口。我大明朝的直人不少，但是像你这样被万岁如此信任的却不多！海瑞难道不是直人？但是他却是个神仙，只适合放到供台上，让万人瞻仰，却不能做任何事情；这样的人把他放到下面做事，是要坏事情的！可你却不同，你没有海瑞的那种傲气和高高在上，不会让人产生畏惧感。而这样的人，却是皇上真正需要的，真正能够信任的！”
朱一刀这才恍然大悟。嘉靖死了以后，万历亲政，需要给百官们一个榜样，给万民一个偶像，在这样的政治条件下，海瑞才会被重新启用，不然他这辈子也只有老死于野，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只是他在民间声望太高，甚至已经超过了皇帝和群臣，以至于让万历不知道该把他放到什么位置上才好，于是这才给了他一个虚职。既然你已经习惯被万民瞻仰，那就让大家去供吧！皇上不需要一个太有声望的神仙，只需要能够帮他分担责任和替他背黑锅的大臣。
沈云转过脑袋，仔细地打量着他：“我还真没看出来，就你这臭脾气，竟然也能混到千户的位置上，还能让申时行那个老家伙这么下不来台！多少年了，除了海瑞和我爹，还有谁敢在大殿之上这么嚣张？如此也好，让皇上知道，你朱一刀是不在乎其他人的，只忠心于他一人；当你在朝堂之上的位置有一席之地，又和其他大臣鹤立鸡群的时候，皇上才能让你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才会真正信任你！”
他又大灌了一口酒，喘了口粗气，眼神迷离地望着房梁，半天才道：“你让申时行转呈给皇上的那句清词，才是皇上最终决定保你的关键原因！离九霄而膺天命,情何以堪。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好句啊好句！此句寥寥数语，却道尽了千古帝王的无奈！此句一出，堪称为皇上的知音，他又怎么能眼看着你被下狱？就连京师的士子们都说，此句一出，再也没有什么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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