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刚过,雪虽是停了,天气也有着转暖的迹象,可依旧寒得很,这对于畏寒怕热的高宗来说,实在是太难熬了些,自入冬时起就病了,到如今不单没转好,反倒是更严重了几分,咳喘不止之下,已是彻底起不来床了,每日里只能是病恹恹地躺在热榻上,与各色汤药为伴,精气神自是差得够呛,面容消瘦,脸色煞白如纸一般,便是连不时响起的咳喘声都显得分外的无力,那等憔悴样着实令人不忍目睹。
“陛下,天后娘娘来了。”
就在高宗又是一阵剧咳刚刚消停之际,紫宸殿副主事宦官刘汝明匆匆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抢到了榻前,满是担忧之色地看了高宗一眼,小心翼翼地出言禀报道。
“嗯。”
高宗无力地抬起了手,随意地挥动了下,语意含糊地咕囔了一声,似乎并不太情愿在此时与武后见面。
“娘娘驾到!”
不管高宗乐意不乐意,这后宫之中,还真就没武后到不了的地儿,这不,没等刘汝明出去宣召,一声喝道响起中,面沉如水的武后已领着一大群宦官宫女们涌进了寝宫之中。
“臣妾叩见陛下。”
武后虽是在盛怒之中,可礼数上却并未有失,缓步行到了榻前,款款地行了个礼,只是语气显然不似往日里的平和,带着股浓浓的怨气。
“媚娘来了,坐,坐罢。”
高宗此际病正重,头疼得厉害,浑然就没注意到武后的语气有些不对,无力地抬了下手,干涩涩地招呼了一声。
“陛下,单于都护府出大事了,突厥已反,兵连二十四州,萧嗣业丧师辱国,局势已近糜烂。”
武后起了身之后,并未就座,而是面色阴沉地将军报之消息道了出来。
“啊,什么?何时的事?朕,咳咳咳……”
一听突厥造反,高宗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霍然坐直了起来,一迭声地喝问着,旋即便被紊乱的气息刺激得狂咳不已。
“陛下莫急,此,今早之事耳,妾身本想先与政事堂诸宰辅议定了对策,再来报与陛下知,奈何……,唉……”
武后一边伸手帮高宗拍背顺气,一边以哀怨的口吻述说着,末了更是发出了一声满是屈辱的长叹,宛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嗯?”
这一见武后如此神情,剧咳方停的高宗不由地便起了疑心,这便满是疑惑地吭了一声。
“陛下明鉴,臣妾只是想着为陛下分忧,却不料显儿他,唉,他竟盛气闯了来,当着诸宰辅之面,对妾身横加指责,妾身,妾身……”
武后就一演技派的高手,话未出,泪已先淌了出来,说说着,便即哽咽得无言了去。
“这,这……”
高宗本就一惧内的主儿,这一见武后伤心若此,登时就乱了手脚,茫然不知该说啥才是了。
“启禀圣上,太子及诸政事堂宰辅在殿外求见。”
就在高宗惶急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却见刘汝明又从外头转了回来,高声地禀报了一句,算是为高宗解了围。
“宣,咳咳,宣罢!”
武后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攻伐说到底是高宗本人有意促成的,为的便是求个平衡,这等初衷无疑是不错,可惜两个性刚强之辈凑一块儿,浑然就没有彼此妥协的可能,这斗争自然也就愈发的惨烈了起来,到了如今,高宗便是再想弹压,都已没了可能性,这一见武后这头都没消停呢,那一头李显已是前后脚地跟着杀了来,高宗心中自不免更焦躁了几分,可又不能说不见,毕竟军国大事须轻忽不得,纵使心中再烦,高宗也只能是无奈地道了宣。
“诺!”
高宗既已给出了口谕,刘汝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寝宫,不多会,便已陪着李显等人又转了回来。
“儿臣(臣等)叩见陛下。”
一众人等方才转过屏风,尽皆瞅见了正坐在榻边默默垂泪的武后,然则却是无人敢多看,各自抢到近前,躬身低头地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咳咳……”
高宗的气色极差,方才叫了起,便即爆发出一长串的剧咳,以致煞白的脸上竟激起了一阵不健康的红晕,忙得一旁侍候着的小宦官们全都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为高宗顺气不已。
“臣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们虽都惊异于高宗的病体,可该尽的礼数却是不敢少了去,齐声谢过了恩之后,这才各自退到了一旁,尽皆忧心忡忡地望着被大小宦官们团团围着的高宗。
“嗯!”咳喘刚定,高宗已是不耐地一挥手,将围在身边的宦官们全都赶了开去,面色极度不愉地瞥了李显一眼,急喘着粗气地开口道:“显儿,你来说,都闹腾些甚子?”
呵呵,该死的老贼婆,果然是恶人先告状了!
李显早就预料到武后会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自也不甚在意,面对着高宗的怒气,李显极其平静地一躬身,不慌不忙地应答道:“启禀父皇,军国大事者,非帝王不可任之,若无圣旨,无论何人,以何等理由私聚群臣议之,皆为篡权,儿臣誓不敢苟同之!若无规矩,岂成方圆!”
“殿下此言差矣,事急自当从权,岂可一概而论之。”
一听李显明指武后篡权,贾朝隐可就按捺不住了,从旁闪了出来,高声抗辩了一句道。
“贾朝隐,你安敢出此妄言,社稷大事岂能从权,尔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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