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了窗子,玫姨又对外头值夜的宫女交待几句仔细雨潲进来的话。而后又兴冲冲的回来坐在床边,一盘腿道:“咱们继续,后来怎么着了?”
巧嬷嬷接着讲道:“好多年后,日子过得还算太平无恙,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祥之兆。这小孙子也十七了,说媒成亲,再过了三四年,家里曾孙辈儿又添了两儿一女,乍一看其乐融融。”
“可这惨事说来就来,就在这一年除夕夜,娃娃兵投生的孙儿在全家都睡下以后,竟然起来在厨房磨刀。”
“巧的是,他的小女儿积了食,想来厨房拿醋喝,没走到门口呢,就听见了磨刀声。再加上她以前偷听过长辈们的谈话,知道了投胎复仇这件事,便大觉不妙,自己一折身,藏到柴堆里去了。”
“过了会儿,这个孙儿磨好了刀,随即提刀入室,一通乱砍!屋里头漆黑一片,也分不清是谁,就全当切西瓜一般!”
“一家子,就剩个小女娃躲过了一劫。”
“转天村里都早起拜年,唯独这家人大门紧闭,没有动静。亲戚们便翻墙入内,结果见到了屋里血肉模糊的惨象。”
“叫人意外的是,这男人倒没有逃跑,一直坐在屋里,就跟刚完成一样活计般,平静自若的。后来,官府来人把命犯抓走,下入死牢,秋后问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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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姨意犹未尽的听完故事,拉着长腔说:“哎哟,这可真是一个惨字!那这家的小女儿后来怎么样了?”
巧嬷嬷答:“这小女儿如今二十四五了,跟我差不多的岁数。”
“还在老家呢?”
“早不在了,她家绝了户,靠亲戚还不是天天讨白眼啊。我悄悄的告诉您,听说她十岁时候就入宫来当宫女了。不过,自打我当了公主乳媪,还没见过她。”
“哟,这要不混到几大殿或者成个女官,自然难碰见。再说了,这底下一年得死多少人啊,活没活着还是个事。她叫啥?我看看我见过这人不。”
“叫香香,孔香香。”
“那还真没见过,别的香香有好几个,唯独没有姓孔的。”
“不知道了,没准使了化名,这谁说得准。”
她俩接下来的讨论没有故事精彩,我便又困了。
眼皮沉沉,半梦半醒。似乎听见了细小的雨丝丝落下,洒在万物上的声音。风也大了些,窗子被气流压的突突响。
突然之间,我感到窗外闪过一道影子,是个小女孩的影子!
我猛然惊坐起,朝着窗外尖声道:“是李璇,李璇回来了!”
她们两个惊讶的望了望窗子,白花花的窗纸上闪动着摇曳的黑影。
巧嬷嬷赶紧揽住我:“是树影,是树影。”
玫姨叹口气:“得,我也甭回房了,一并睡在这吧。不碍事的啊,就算是璇公主,你俩不是玩的挺好的吗?她回来也是探望你的,定不是别的。”
她们两个扶着我躺下,一左一右夹着我,像是两个盾牌般,着实叫人心中安稳了不少。
梦见李璇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还有狗皇帝。
天擦亮,他冒着雨就冲到了承香殿,坐在李璇的床上嚎哭了一场。口中念着:“别怪耶耶没善待你娘,实在是你娘罪过太大!”
据说当时他身边的人成了陀螺,想劝也不敢劝,只有原地打转的份儿。
哭罢了,往淑妃的睡房门口凑了凑,只看了两眼,没往里进。
这嫔妃们有个三灾六难的,按例需向中宫呈报。
太医一大早就来回事,说到拔剑的情形惨不忍睹,一整夜都在止血消毒,凌晨才将伤口缝合,人因疼痛已然昏厥过去数次。
皇后郑重其事的说:“劳动太医正了,淑妃到底身份尊贵,与圣人也是多年情分,还望太医院集全力救治。”
太医正恭谨答是:“此乃臣的本分。”又顿了顿说道:“皇后娘娘,早前听闻公主发明了一物,名叫注射器,可将他人之血输入病者的体内,对失血过多有奇效。不知,公主可否将此物出借于臣,再教一教这使用之法。”
皇后哈哈笑道:“医正怕是听了什么误传吧?那就是小儿呲水的玩具罢了,用它医病救人太过牵强。若出了岔子,我等可担责不起啊。”
“可,这……”
太医正本想在争取一番,但又即刻作罢,行礼告退了。
人走后,皇后讥讽我道:“你当你是鲁班附体,华佗在世吗?”
我垂了垂脑袋没说话。
跟着仍是数落,耳中生茧嗅觉却敏锐起来。
我觉得,连绵小雨中,总搅着些血腥味。
血雨腥风的日子,似乎悄悄来了。
晋王府是太上皇在的时候为他置下的,一直有专人看管,此次回来,略修缮了几日便住进去了,位置就在苏府隔壁。
我想去他府中玩玩,最终回外婆家……
是日晌午,他和皇后皆一脸严肃在偏厅用膳,下了帘子闭了窗,仅留桦萝和天喜随侍。
连我也没能上桌,饭食是单独拨一份端来的,我趴在书案上,一边看雨,一边拿筷子叉虾仁吃。
别的没动,虾仁很快吃完,我亲手端着小盘子往偏厅来了。
他们正口若悬河的讨论什么,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看见了我,不满道:“你过来干什么?”
“还想吃虾子……”
“虾子虾子,我看你身边的人都是瞎子!不知道本宫和晋王在谈事?!”
跟过来的宫女磕头认错:“奴婢们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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