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的红疹之症在四月多的时候就已经相当严重了,熬到了五月末,倒不知道浑身是不是快被挠成烂肉。
皇后听了表奏,说道性命攸关,自然以医病为先,准了。
承香殿的人感恩戴德后退下了,我也行礼告退。
皇后侧目看着我带着一抹笑:“菟儿,如今你倒是不好奇了,也不揣测是谁在淑妃背后下的黑手了。”
我轻声:“事不关己,还是躲开为好。”
“呵,学乖了。娘交待你一桩事。从明日开始三清观设法坛打礁七日,为文太妃祈福拜阴寿。圣人笃信佛教,便不参与这道教法会了,于是命你等三个皇儿代圣躬,每日下午去打坐两个时辰,你定要谨遵道长规程,莫要失了我中宫的体统。”
也行,去三清观坐坐,没准还真能败火,我也就利利索索的应承了。
这三清观,就位于佛光寺附近,隐在其东北方向的亭台楼阁间。
因着万岁爷崇佛抑道,三清观里荒凉的仅剩下太上皇时期的一波老道人了。
内府养着这波六七十岁的老家伙,道骨仙风、鹤发童颜的一个没有,各个都是老样昭然的昏聩老人。
晋王刚回来,又逢文太妃诞辰,到底是要举行个仪式,祭奠一番他的“挂牌母亲”。
第一日来在道场打礁,我有一种在跳大神的感觉。
道士们的行头实在太鲜艳多彩了,叫我有点害怕。
近来一向表现的成熟得体,可当一面的大皇子也生出了不适之感,他不停的和我对视,眼睛在说,他咋觉得阴森森凉嗖嗖的。
是啊,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在这观里却能生出寒意来。虽然是刚刚经过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大扫除,可熏香就是盖不住那股子尘土味和霉味。
我、大皇子、晋王,我们三个还能老老实实的坐满两个时辰。但被奶娘抱过来的四皇子可就不行了,惊哭连连,只在这里勉强熬过一日,就没再来了。
后面几日还算平淡无虞,打坐之时也偶有道士讲讲经书打发时间,唯独时间流向第五日的那一天,从晨起我就生出了莫名的不安之感。
心里头像有一只虫子,不停的爬啊爬。
在有灾祸之前,每个人都在做着他认为合理或者必须的事情。一如此时的我,借口不去打礁,就会失了中宫的体统。
道德也好责任也罢,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预感所给予的提示往往拨不动困于现实的沉重身体。
再说了,自己也厌极了这强烈的不安和恐惧,自己也在说服自己呢,是呀,如今我到哪儿都是三十多个保镖围着的重点看护对象了,能有什么灾祸呢?肯定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如常顶着烈日往三清观走。
过了门楼后宫人们收了遮阳伞,前院一左一右两个小楼,一经楼一钟楼,穿过甬长的院子才是三清殿。
烈日如白刃从头顶上刺下来,我赶紧用手挡了脸,只觉得眼睛都能被刺瞎。低头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手腕白的像是刚拔毛烫开水的鸡皮,那银镯晃了一下,直闪的我双眸灼热,像是得了短暂的雪盲症。
也就是在迈下一步的时候,突然觉得右脚鞋内有一粒石子,也就即刻停下脚步,金鸡独立着去脱鞋。
就是这一刹那,我头顶上的气流剧烈流动着,有一个巨物从上方虎啸而来,几乎是擦着我的身子,咣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好难听的一声闷响,像是摔爆了一只西瓜。
我惊魂未定的看着脚边的巨物,始才认出她是个人,是个穿戴中等有点身份的嬷嬷。
她跳楼了。
刚刚从一旁的经楼上跳下。
她侧趴在地上,头骨酥了,血泊正一点点的变大,但还睁着壮志未酬、死不瞑目的大眼。
宫人们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哄的围住了我,把我扶去了一旁。
玫姨大喊道:“传羽林卫,有刺客!”
几乎是片刻间,外头如海啸般的脚步声奔涌而来。
我深呼吸,但又很镇静,就差这么一点点,我就会被她砸死,同归于尽了。
带队而来的羽林郎命人将坠楼者围住,再传了仵作过来。
另一队人马火速上了经楼,挨间搜索关于这“死士”的蛛丝马迹。
而我在思考呀,小菟我向来与人为善,为何招来别人这般的深仇大恨,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晋王扑通通的跑过来,像上回一样提溜着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安静?是吓傻了还是不怕呀?”
我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死人的事见多了,习惯了。”
玫姨赶紧用帕子给我擦额头上的汗,亮着嗓子:“您就听她胡扯吧,没准过会子又得大病一场!您说这叫个什么事啊,来杀一个丫头片子,她是怎么想的!”
晋王正色道:“依我看,这事虽表面上奔着公主而来,可应该别有缘故。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与十多岁的小孩结仇,不太能说得过去。”
一圈的宫人纷纷点头称是:“对啊对啊,晋王的分析确有道理。”
这时候羽林郎大踏步的过来,对着我们抱拳一礼,面有难色的说道:“晋王,公主,经书三楼的震字号房,这罪妇在墙壁上书了两行血书大字。”
晋王问道:“上书什么?”
羽林郎深拧了拧眉头,动了动嘴唇:“这!……不妨劳驾晋王,上楼一观吧!属下实在是讲不出口!”
晋王一甩下裳,阔步就走。
我额上的脉络跳了跳,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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