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有十七八岁,但也可能是十五六岁。
她身段匀称,姿态一如长成少女般美好,但眼睛却一清如水,神情举止犹带孩子气,又好似不比豆蔻年华的小女子大多少。
她肤质细腻,但并不白皙,应是常在外行走,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近似蜜糖的颜色。
她的肌肤密实光滑,惟手心粗糙,生着厚厚的茧,可能常干重活。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但很随意地胡乱挽了两个鬟,现在看上去毛毛糙糙地,有好几缕发丝散落下来了。
她穿的衣裳很粗陋,质地厚重,颜色暗旧,并不太合身,大概是用别人的旧衣改裁的。
她没有穿鞋,光着脚坐在地上,连脚踝也露出来了,那里的皮肤有几处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她显然是个贫家女,但这好像并不妨碍她快乐地生活。此刻她手持着几支抽了穗的芦苇,正忽左忽右地挥打周围的蚊蝇,口中还轻轻地哼唱着歌谣。
貌似昨夜的事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如果她是个如青楼女子一样的人,这自然不足为奇,可是……她此前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这也是令清醒之后的冯京倍感尴尬和愧疚的原因。所以他虽早已醒来,却还是没有立即坐起与她说话,还保持着安睡的姿势,眼睛只略睁开条缝,借着逐渐明亮开来的晨光悄悄打量这个被他冒犯的姑娘。
她似乎,好像,并未因此厌恶他。因为她挥赶的蚊蝇,有一大半是他身边的。
一只细小的蚊虫落在他下颌上,她那芦苇拂尘立即杀到,芦穗从他鼻端掠过,冯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得不睁开眼,即撞上她闪亮的眸光。
“你醒了?”她俯身问,大大的眼睛里甚至有喜悦之意。
他只好坐起,低首,好半天不敢看她。沉默良久,才道:“请问姑娘芳讳。”
“唔?”她愕然,并没有回答。
于是他换了种说法:“你叫什么名字?”
“哦,”她明白了,笑着回答:“我姓王,名字叫元元。”
“怎么写呢?”他很礼貌地欠身请教。
“写?”她瞠目,惊讶地盯着他,好似听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然后笑出声来,“不知道!我一个字也不会写。”
“那么,”他再问,“你的家人为什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呢?”
她很快地给出了答案:“因为我爹喜欢元宝——虽然他从来没摸到过一锭真的。”
如此说来,她的名字是“元元”了。冯京思忖着,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那姑娘看着,问他:“我的名字就是这样写么?”
他没有立即回答,举目看面前烟云碧水,随即又在每个字左侧加了三点水。
“沅沅,”他轻声念着,对她道:“以后你的名字就这样写罢。”
她很高兴地以手指轻轻碰触那湿润土地上的字迹,一笔一笔地顺着笔划学。然后也问他的名字,他告诉她,也写了,她便继续学,带着微笑,口中念念有词:“冯……京……京……”
仅就相貌而言,她算不上美人,但这天真烂漫的神态却极可爱。冯京默不作声地看着,心下越发懊恼。
“对不起。”他垂目,诚恳地道歉。
她一愣,旋即意识到他所指的事,停下手中动作,脸也不禁红了。
他思量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取出怀中金钏递给她:“这个给你。”
他想对她稍作补偿,而这是他目前所有最珍贵的东西。
她迟疑着,没有伸手接过,“你是要给我钱么?”
“不,”他当即否认,想了想,说:“这是给你的礼物。”
她这才欣然收下,把金钏戴在了手腕上。
他一时又无言,茫然四顾,见近处水边泊着一叶扁舟,便问沅沅:“你是乘船来的么?家住这附近?”
“是呀,我家就在二里外的莲花坞。”她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说:“对了,昨天我打渔回来,在上游遇见一艘好大的船,有两层,上面好多仙女一样的姐姐……有人叫住我,问我是不是往这个方向来,我说是,一位夫人就从舱中出来,命人取了些钱给我,说在船上看见有位秀才追着船跑了许久,现在离县城已远,恐怕回去不太方便,让我顺道载他回学馆。我就沿途寻找,天黑了才发现你躺在这里……你是她说的那位秀才么?”
冯京不语,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沅沅如今戴着的金钏上,半晌后才黯然移开,答道:“不是。”
“哦……”沅沅点点头,忽又一拍手站起来,笑道:“不管是不是,你也该回去了罢?来,坐我的船,我载你。”
上船后她拒绝了他的帮助,引棹划桨姿势纯熟,载着他朝城里渡去。
她身姿并不高大粗蛮,但刺棹穿芦荻,意态轻松闲适。他坐在船头,踟躇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她:“昨晚……你为何不推开我?”
“推了呀!”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出此间事实:“本来我一直在推……”
他赧然低首,差点一头扎进身侧清流碧渊。
掩饰性地轻咳两声,他又低声问:“我是说,最后……”
如果她坚持抗拒,他亦不可能用强。
这个问题令她颇费思量。轻蹙着眉头望天须臾,她还是没找到答案,后来只迷惘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以后会来看我么?”离别时,沅沅这样问。
他不敢给她承诺,仅淡淡笑了笑。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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