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惜不说话了,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叔父同婶婶说话,他刚好路过听见了。
这回知道了却也一直没吭声,看来之前他的那些话,多少还是听进心里去了一些。杨延和略微松了一口气,只是临走了难免担忧更多些,依旧趁机只是教训他。
“不该知道的别瞎打听——这也是毛病!并非是她……算了,官场倾轧,你不懂也罢。”他这个侄子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这等事,他说了杨惜也多半不愿去懂,只是平白无故他俩都添不痛快罢了,杨延和一摆手,“我得走了,天黑前得到驿站,要不然这么冷的天……”
“叔父此去南京,是因为我吗?”犹豫了几犹豫,杨惜还是追着杨延和已经踏出去的脚步问了,其实他也大约明白,但他就是还要再问得一清二楚,“是因为我吗?”
杨延和瞪起了眼睛:“刚同你说了别瞎打听!”
然而杨惜并因此就退步了,一双眼睛盯着他,依旧是问不出来个一二三绝不罢休的架势。
杨延和又叹了气。
永修这孩子啊,天资卓越,五岁便能背四书,十五岁便中了举人,后来一直在国子监读书,祭酒司业从来都赞不绝口,二十岁登科。殿试后,正在病中的孝宗皇帝还特意召见了杨廷和,同他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只是锋芒太过,让他日后莫要娇宠,好生磨砺下。
父母双全,衣食无忧。
这样一直顺风顺水的前半生,哪里会朝堂上厮混两年便能学会拐弯了,何况他也一直忍不住溺爱总要护着。
“有你的缘故。”
杨延和还是选择了坦言。
他是无心党争的,然而朝堂倾轧,从来便无中立这一说。刘瑾当政,他不肯上门又是“义父”又是玉帛的表忠心,自然就是敌人了,既然是敌人,当然要整治。
你来我往已经好几趟了,是他一向谨慎,刘瑾没拿着把柄,这才看上去平静无波。这不就找到杨惜头上了吗。杨惜的把柄那可实在是太好抓了,正一腔热血上头的年纪。而且杨惜出了事他确实不可能不管。
杨延和心里冷笑了一声。
所以那小姑娘哪里是来看他的。只不过宫里人之间的纷争,恐怕她自己都未必知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罢了。
既然是纷争,那便别怪他有空子可以钻。
故杨延和先拿钱稳了杨寒星——虽她并不知这其中曲折,可难保并不会拿杨惜去邀功,一个介小吏,也并不指望她目光有多长远,不过好在还确实挺守信的。然后又请了能说得动刘瑾的人,左右刘瑾动杨惜也是为了敲打他,他现在直接把自己送过去了,不用费那许多的周章,何乐而不为呢。
想来刘瑾也是赞同他这想法的,这不早上刚人去游说,中午调令便下来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不过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叔父心中自有计较,往南京走这一趟,未必是坏事。”
杨惜低下了头,叔父说是叔父说,他心里仍有些不是味儿。
有愧疚是好事,多少一意孤行时可能还会想起他这个叔父还在南京。这样一想,杨延和故意话锋一转,把话说得戳杨惜心窝子了些。
“咱们杨氏宗族一直人丁稀薄,到你这一辈更甚,只你跟慎儿两人。叔父而立之年才有了慎儿,那年你已十岁了,叔父自问,疼你还要甚于慎儿,是真拿你作亲生看待。为人父母,但凡能为子女做的,哪里有不肯做的道理。”
然而说了一半,还是于心不忍。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甚,倒像是求你回报似的。”杨延和晨光里冲着杨惜摆了摆手,“真得走了——别起!你这一身的伤,逞什么强!且躺着吧,真想尽孝心,我不在这些日子少生些是非,就是你对叔父有心了。”
霞光照进了东厂衙门的大院,赤红淡紫,杨寒星在这一片霞光里推开了大门,看见院子里一如往常的生龙活虎,拍马屁的拍马屁,聊天的聊天。至于被围在人群正中间的已是新人非旧人,昨日挨打的那几个都站着且周围冷清,大家都比平日里来的早了许多,这自然是并不值得在意的事。
有人同杨寒星打招呼,杨寒星也如同往常一般笑着回了,然后朝人群最密集处走了过去。于峰在那儿。
“头儿。”
是新称呼,但杨寒星叫得十分顺口自然,且弯腰又拱手,礼数周全。
这显然取悦了于峰。
“哟,这么客气干嘛啊,”于峰弯腰去扶她,“起来,起来。”
这一般都是做个样子,杨寒星觉得于峰应该也是如此,不等他手伸过来,便趁着势站起来了,站起来了才看见于峰还停在半空中的手。
怎么还是认真的?
杨寒星一时间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哪里配您亲手扶啊,”不过她一贯脑子转的快,当即就堆了满脸的笑,“您有这份心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这么给面子,于峰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装作并不甚在意的样子,一挥手让周围闹哄哄的人散了,然后盯着杨寒星只是看。
说真的,杨寒星并不能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仔细想了下自己之前的行为,确实是一贯与人为善的,并不曾因为他好说话便同旁人那般揶揄过她。
所以就算不明所以,杨寒星也能大大方方地对上于峰的眼睛:“头儿,今日可有什么活儿?”
“啊,有,”于是反倒是于峰先低了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接着就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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