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大营主营,雁门军屯兵、练兵之所,就在这龙脊山脉之下。
营门外是平川,是马上冲杀的天然训练场。
大营门外十二顶十丈黑柱遮天蔽日,俱是融刀枪铁器铸造而成,自营内向外,以八字排开,越往里去被铁器的阴寒,如跌落深潭。
营门四周皆是以黑铁筑起围墙,内则是四周如布局棋子般零零碎碎地散布各种营帐。
插在上面的旌旗在烈风之下,呼呼飘动,正中处一座两层黑铁大房,犹如堡垒。
整个大营以黑作为主色调,念星晨走入营门那一刻,心就如同悬着一般。
“义父在主帐,少将军随我来。”
王楷领着他们走过一干营帐来到那黑房之前,大营之中除了巡逻的军士之外,更多看到的是马槽中待命的白马,这雁门军中的军中皆是一色白。
推门入内,两旁的墙壁上挂着火矩,火星时不时噼里啪啦地炸出来,映着火光的主帐如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帐内空间很大,这第一层就已是宽乍过二十丈,帐里角落的案几放置书卷,其中大多是一些整理书卷,汇报军务的相关人员,走在里面若无灯光就如同阎罗殿般。
这那里是主帐啊,分明就是陨铁打造的神来之物。
“雁门居大唐北上要害之地,所以与西域都护府大有不同,这座破冰楼,原本是座箭塔,后来被改造成雁门军的大营。”林婴在一旁为念星晨解释着。
王楷愈发迷惑,林婴他接触得的确不多,但好歹是大将军的独女,总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可以攀附的吧,瞧他俩这打扮,显然是乔装过了,难道已水到渠成?
说起大将军,他今晨天未亮就驾马出营,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咳咳,前方的咳嗽声应着那道魁梧的背影一齐出现在众人面前,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王楷,你怎么带外人来了?”
......
龙山大营后的龙脊山脉群山之中,许多人来此间寻觅上等药材和传闻中的灵草,民间总会将一些东西过分夸大,多年以前甚至有人称在山中瞧见了羽翼泛着流光,遍体青蓝的神鸟,不过那也说不得真。
不知何处,一位着整洁素衣的中旬男子,将马牵到一棵树下系上,徒步上山,嗅着染着尘味略腥的山间气,提着两壶小酒。
循着熟悉的崖边小路,跨过潺潺溪流,拨开头顶探过来的树枝,履鞋上沾满了泥,衣袖间沉淀着露珠,来到了一处不知名之处。
几处胡乱生长的杂草,一旁的树歪歪扭扭,树杈如迸射出来似地肆意伸张,悄无声息地爆发了惊人的成长力。
男子挽起衣袖,掰开了那些碍眼的树杈子,方才瞧见了一座不知名的墓。
刻在石碑之上的,不过寥寥几字,却如日光消融冰雪逐渐敲碎男子心中尘封的往事,瞳孔亦如炉中的火星溅射而出。
他两唇间好似含了薄冰,话语之中如再见阔别已久之人,微微颤道:“老师,我来了......”
这一年距离那场巨变已过二十八载,世事难料,那样烽火遍地,山河将倾之时,祸事如潮水,来无征兆,去而不回。
根本没有给人挽回的机会。
他的授业尊师一生清廉,不负国,负重前行。
喜帝初登时大力削弱各地藩镇,宗室亲族亦不放过。
当时之势,将军在前浴血,小人在后媚舞,乌云蔽日,朝廷中尽是污浊。
北境之外更是有塞北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外交困。
所谓在其位者尽其责,老师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书生出生,心中不平,为社稷顶着满朝的重压保下了北境雁门军唯一的兵权。
喜帝昏庸,一心想将天下之权拿捏于手中,为此不惜屠杀宗族与肱骨之臣,眼中更容不下任何忤逆之事。
待到明皇做好万全准备起兵之时,家师被扣押在巍巍宫墙之下,当着在场文武百官的面,血溅当场。
那样混乱的世道,谁都留不住谁,亲人,爱人,友人,皆不过一朝一夕见都可能阴阳两隔。
男子回忆往事,将酒壶拨开,覆手洒下,一泓泛着银斑的清泉恣意如瀑布落到地上,醇厚的香气混着泥味融到一起。
他经历过那个可怕的时代,没有什么生死的别离更让人痛苦,这太平来之不易,就应该珍惜才对。
山间自带的微寒让人显得尤为精神,记忆的洪流一遍遍在他脑中涌入,回溯着数年前的时光,年纪越大,反而越念旧了,这是通病吧。
缥缈的山中云雾被鱼肚白的光透过,落在翠叶上形成各形的斑点。
苍茫无际的白被刺破,一顶高阳挂在云层盘踞的空中,不知不觉,已经待在此处许久了。
男子恍然醒悟,几口饮尽壶中的酒,“老师,京城中那位皇帝来不了,今年估计又是我陪您了,不过时间不早了,学生还有事要办,明年,我好好与您煮酒谈笑,聊上一天。”
说罢,寻原路返回,途中还碰见了一位老者,那老人杵着拐杖,步子迈得稳健,在泥泞的山路中犹如平地一般自在,可不多见。
“老人家是要上山去?”男子打了声招呼,随口问道。
老人笑着露出嘴中仅剩的几颗牙,“是呀。”
“您这般年纪,还有这精力,不多见啊,就没有人陪同吗?什么的路可不好走。”他好意提醒道。
老人摆手道:“不必,我身子好得很。”
两人闲谈几句,老人眼中不见沧桑,反是神采依旧,颇有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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