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棵凤凰神树吗?
萧樯认得。
这棵树却勾起了她别的思绪。
这种树的确叫凤凰木,原本长在南夷之地。
五年前,萧樯领军出征时见过。
边塞其实没有诗词所写的那种大悲大壮,更多的是一种凄凉,一种惨淡。南夷没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壮美,只是多山,又临水。
有一次,祁军跟南夷的一袭山匪打,那群山匪善用带毒的羽箭,加之对地形的熟悉,让萧樯带的先遣队伍中了夷人的圈套,先遣队伍溃散后,萧樯身受重伤,险些被俘。
醒来时,萧樯发现自己被一个南夷的老妇人所救。
世人皆知,南夷人是穷山恶水里的刁民,性情歹毒阴狠,善用毒。南祁覆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南夷的躁动。北祁稳权后,南夷势力溃散,一国无主,便生匪寇,霸道横行,导至民不聊生。
祁军此番,便是要来镇压这些匪寇、收南夷归祁的。
老妇鬓发斑白,已过花甲之年,脸上纹着南夷巫族独有的纹路。
老妇眼盲,看上去似乎不知道萧樯是大祁的人。可是萧樯当时身受重伤,还是不得不提防老妇的贼心。
萧樯没对老妇人说过话,恐老妇人听出她的口音。但是老妇人倒是挺健谈,虽然眼瞎,但是柱着盲杖倒很勤勉,绝大多数时候,老妇人都在用她那难懂的南夷话叨叨着。
说今年遭了汛,种下去的秧苗刚生出芽就溺死了,冬天还不知道她这老婆子能不能熬得过去……
说可她还想再活十年,等着被草寇抓去的儿子回家,儿子是为家中无粮才去草寇占着的山头采些野菜的,结果被抓了当壮丁,不知现下如何……
说前日里又闹了山匪,几里外的邻村遭了抢,女娃娃又被掳了许多去,可急坏了人家……
“小哑巴,夜里莫出门,别被那贼匪抓了做壮丁。在那,不晓得有没有吃的,穿不穿的暖,夜里又凉、容易生病……哎,儿女在外,爹娘最是担心。”
老妇其实早就猜到了萧樯是北祁来的兵,最开始北祁来犯时他们也恨,不过慢慢他们发现,北祁将士有位严令的将军,所以祁军作战骁勇,但攻城之后也从不食肉百姓。久而久之,民心便所向了。
但老妇一直以为萧樯是个小哑巴,所以总对萧樯说:“小哑巴,出门在外,得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萧樯知道,其实老妇最挂念就是她那被草寇抓去的儿子。
“我已无爹娘,但是我定会击溃草寇,寻回你的儿子。”萧樯心中默念。
老妇每日要拄着盲杖去打水、浣衣。她家似乎住的很偏,从没有人来过,也未听她说起有邻居。
萧樯记得,老妇人的家门口也有这么一颗参天的树,这树二十余米高,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那些天里,老妇人常把那树的书皮剜下来,然后煎水给萧樯喝。
刚开始,萧樯恐她别有用心,便把药偷偷倒掉,恰好老妇养了条名字唤作囡囡的幼犬,每日都会将萧樯倒掉的药渣舔的干干净净。
但老妇人还是发觉了,便也不强迫萧樯喝,只是每天煎好了之后放在萧樯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去做其他的事。
“凤凰木甘甜,味淡,性寒。可以平肝潜阳。”
这是老妇唯一说过的劝她吃药的话。
几番之后,萧樯终于喝了老妇煎的汤药。
服药三四天后,萧樯的伤开始好转,也是从那时起,老妇人每晚都会给萧樯留一盏夜灯。
老妇虽然没说,但是萧樯知道,那是怕她晚上跑回军营,没有灯火看不清路,再掉进什么猎人的陷阱里。
那天晚上,萧樯拄着杖走时,老妇只是侧身躺着,萧樯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和一柄短刀,用于食暖和防身。
囡囡见萧樯走,也没叫唤,只是摇着尾巴走在前面,领着她她走出这段被设下许多陷阱的深林之后,晃着尾巴直到萧樯的背影看不见,才回去。
半月后,萧樯领军一举攻下这方草寇,夜里赶至凤凰木下时,囡囡正在对着三匹狼狂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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