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两年前过世了。”
气氛有一瞬沉寂,转眼就随鬼叔吐出的烟圈散去了:“是么。还以为他能活得久一些。”
“看来那次被刺伤了肺之后,情况一直不乐观呐。”鬼叔喃喃说着,平淡的语气不意外也不感慨——饿了就该吃饭,伤重就会死人——这样的事情和呼吸一样正常,似乎并不值得多言,只是他又深深拔了一口烟,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轻羽看着他,提及师父的死,似乎和他一样淡然:“师父的肺一直不好,后来咳的非常严重了,经常哮喘上不来气。死的时候我在出任务,没能送他最后一程。”
“他死的安详吗?”
“没有,听说很痛苦。”
……
两人毫无情绪的对话戛然而止,用佣兵特有的冷酷将这份悲痛凝固在了充满霉味的空气里。地下的楼道阴冷且潮湿,只有鬼叔手中的烟管还带着零星的热度。
许久的沉默后,鬼叔看了看轻羽的军刀:“这把弥撒,他到底还是传给你一个小丫头了。”
“就别笑话我了,我可比师父差远了。”轻羽微垂了眼帘,手抚上刀柄的时候,冷漠的眼中才终于泛起了些许悲伤,证明她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一个只懂任务和利益的刽子手。
鬼叔看到了刀柄上挂的福袋,不曾想过某一天,这样一把杀人的利器居然也能变得如此可爱。然而这也恰巧说明,弥撒已经是属于这丫头的东西。
像是宣告着结束叙旧,长长的铜烟管倒扣在条凳上磕了几下。
当烟草灰窸窸窣窣落了地,老人的目光才落在顾南一那儿:“一下子来了两个许久不见的熟人,还是结伴过来的,今天可真是个奇怪的日子。”
“顾南一,轻羽的师父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所以她勉强算我半个徒儿,空着手不打紧。但是你,两年多没露面,居然敢空着手、连一壶酒都不给带?”
情报界的名人——顾南一,道上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认识他长相的却屈指可数。这仓库下的老铁门背后,就是整个澜湾辖域最大的黑市,顾南一来过这里并不奇怪,只不过他竟也是鬼叔的熟人,这让轻羽有那么一点吃惊。
“我跟轻羽应该差不多大吧,而且我现在还是她的金主,雇了她当保镖。您老这半个徒儿,收费可真是黑到了极致。看在这个份上,原谅我这次空手而来吧?再说她事先也没讲要来这里,我也实在没时间准备。”
顾南一笑面迎人,可鬼叔不给面的拆台道:“少扯淡。两年没露面,在道上销声匿迹了一般,都说你出了事,夹着尾巴躲起来了。我现在看你这落魄模样,确实像是摔到坑里去了。”
“瞧您说的,道上那些疯言疯语您老也信?”顾南一摇摇头,像是听了个笑话,“我顾南一做事向来周全,道上哪天没人在背后传我坏话?”
“哦?”鬼叔嗤笑,几分轻蔑的审视着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碍着轻羽的面儿打住了。
“也罢,我都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了,还是少管你们的闲事好。”他说着起身,摘下了烟管的烟嘴,而烟嘴后面就是铁门的钥匙。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老旧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了缝隙,里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丫头,听鬼叔一句劝。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顾南一这只狡猾的狐狸。他说的话,一百句里都未必有一句是真的。”
当着顾南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鬼叔这性格也是够差了,而且即便不说,轻羽也知道。只不过现在听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鬼叔误会了什么。
“鬼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只是……”
“快走了,废话什么?”顾南一使坏,故意不让她解释,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将她先送进了门里。等自己进去的时候,回头瞥了鬼叔一眼:
“老头,就咱们的交情,你今天可过分了啊。”
“你空手来,还不让人说实话?”鬼叔一个不屑的白眼,毫不犹豫把门给关上了。
铁门后面,通道漆黑。
三年前轻羽和师父一起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通道,想必是之后出了什么事让黑市的入口换了位置,这才有了现在一段路。
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狭窄的地方,两人的脚步声也很轻——是不是道上混的,光从走路的习惯就能看出一二。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佣兵也有师父。”顾南一拉起家常,但轻羽并不打算跟他多说自己事。
反问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跟鬼叔这么熟。”
“他?”顾南一笑笑,“那老头比泥鳅还猾,可不是什么好人。跟他之间的那点事都是孽缘,不提也罢。”
“照你这个口气,应该知道鬼叔是什么人吧?”轻羽一问接着一问,只因为对这个男人防备太深,又因为好奇。好奇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对无赦这把枪全无印象。
再或者,是轻羽太执着,无法轻易放下这个悬念,希望能多了解一点顾南一的过去。如果这个男人没有太多秘密,放弃反而简单。但现实偏偏就是这么麻烦,总让人在陷在不清不楚的浑浊里无法抽离。
像顾南一这样的人,不管是哪条道上的消息,基本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区区一个鬼叔又岂在话下?
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守门抽烟的老头,多年前,头号杀手:鬼影的名号在道上可是令人闻风丧胆,只不过后来,他输给了轻羽的师父,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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