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平原,小路。【【,
小路上前后行走着一大一小,大人是黑鞋黑裤黑外套敞怀,内着白衫头戴黑礼帽,斜挎一把漂亮的盒子炮;小人是黑裤花袄,小辫儿飘飘手拎一截柳条。
小红缨从未这么高兴过,天气很好,风不大不小,一望无垠的广阔春光让她忘记了渺小,路过水塘她扔石头听响,路过树林她扔石头打鸟,什么都没路过的时候,她扔石头折腾胡义。
杀一个人,对胡义而言比跟小红缨同行更简单,扣动扳机要比躲避从身后飞来的石子容易得多。不想带着她,可她像个狗皮膏药,扯不开撕不掉,用一百个理由来说明锄奸这种事情有多么简单,简单到只是一次旅行;再用二百个理由说明她比狐狸精更靠谱,是可以信赖的助手,不是包袱。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还没想。”
“你说……那过寿……肯定有桂花糕吧?等我吃到了桂花糕,你再开枪好不好?”
“你确定你是来给我当助手的?”
“一开始我是确定的。如果有桂花糕我就不确定了。”
“你还说你不是包袱。”
“我当然不是包袱……如果我能吃到桂花糕的话。”
“……”
于是,这一大一小经过了赵家堡,却没停,继续向南,一路走到兴隆镇。胡义用从李有才那没收的钱在镇上买了些礼品,他决定办事那天堂堂正正进赵家堡。
同时……他给她买了好大一包桂花糕,她一路吃,没再朝他扔石头。
他忽然发现天气格外好,风不大不小,一望无垠的广阔春光让他忘记了他的渺小。
后来,太阳落山了,又升起来,到了第十一天。
赵家堡外,路的远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近。
大的是黑衣人,一脸阴郁,风经过他之后都凉下来,变得凛凛。
小的穿花袄,吃着桂花糕满脸渣,一双清澈大眼望着赵家堡。
“你确定让我和你一起进去?”
“嗯。动手前我会给你信号,别贪嘴,见信号你就出来。事后我会先向南,天黑掉头,今晚等不到我你就直接返回。”
她望着赵家堡,纯真小脸转眼严肃起来:“没问题。你信号别给太早啊,至少得等我吃饱!”
……
赵家看门的看着这一大一小组合实在够怪,但是对方手里提着的贵重礼盒说明必有来路,笑问:“您是……”
黑衣人将礼品摆在柜上:“这是李副队的心意。”
老远就看出他是侦缉队的狗腿子,果不其然,给李有才跑腿的,这家伙装得这个冷酷,太失败!关键你想装冷酷就不该带你的吃货孩子蹭饭来,这多掉价啊?你瞅瞅她那嘴,糕点渣子还没抹净呢,伸脖子瞪眼往院子里的席上盼望。
进了院小红缨就花了眼,几十席啊,满鼻子里全是香,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人声鼎沸。不只有酒席,院子里居然还搭了戏台,一个大花脸穿着戏装正在台上哇呀呀唱得欢,看得小丫头迈不动步了,那么大的眼睛也不够使,纠结在菜香与艺术冲击之间,全靠胡义在前头扯着走。
奔着角落,选了张偏僻桌子,坐远处的都不是能耐人,胡义都不用开口,刚往这里一站,哗啦啦起来好几位,换别地方坐去了。都知道侦缉队的狗腿子不是人,这位瞧着更不是好东西,衣料子贵枪也贵,定是黑透了,跟他坐一起万一不留神说错点什么能毁一生!
东张西望中坐下的胡义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环境,院子不小人不少,墙挺高,开了枪肯定跑不了。枪不能在这里开,接近,控制,把目标胁成人质,让所有人以为是要勒索,出大门后择机动手是上策!
行动计划在几分钟内基本思考成型,望向主席,当中一位富态老者高坐,目标确定,挟持起来不难,关键在于向他接近的过程。
“能不能管管你家孩子?”
这个问题打断了胡义的思索,把他的僵尸脸转向说话人,一时不懂状况。
“看我干什么?你看她啊!”说话人挥动手里的筷子继续愤怒着。
看桌面,凡是不带汤的碟子居然都空了;再看小红缨,正在系包袱,包袱底下直冒油。她还一边朝那愤怒人解释:“没办法,我赶时间。”忽然又因反应迟钝一翘辫子:“哎?你说谁是孩子?我是他媳妇!你个瞎了眼的!”
那位的筷子掉地上了,这见鬼的世道还能不能再混乱点?
可惜胡义还没拿起筷子,否则得一起掉地上,他只能定定看着小红缨那张没羞没臊的不出话来。
“不用给信号了,我这就走。忙你的。”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傻呆呆看着她拎着油包袱离席,她一边往大门方向晃悠还一边朝戏台上恋恋不舍地看,顺嘴向经过的席间打听:“这是唱的啥戏啊?”
嘴欠的答:“锁五龙!”
正在此刻,啪——枪响!
格外响,震耳欲聋,仿佛还带回声,这一瞬间,一切都静止了,时间并没有静止,而是满院子人全体静止,直到大门附近的一个护院呆呆低下头,看着他胸口上的血淋淋弹洞僵直倒下,这静止氛围才结束,猛然响起惊慌叫嚷,翻桌倒凳仓惶一片。
小红缨猛回头看胡义,然而胡义并未持枪。
胡义猛转头看主席,目标正被人搀扶着仓惶撤离。
一声大喝突又响起:“不许动!”
循声望,几个蒙面人刚刚转过影壁,个个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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