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义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抖,不停地抖,抖得连心都跟着颤,颤得胸膛里疼,被子弹打中也没这么疼。
恐惧,这是恐惧。怕了,原来自己是会害怕的,以为无惧痛苦就可以无惧一切,以为无惧死亡就可以无惧一切,原来都是笑话。
慌了,因恐惧而慌,慌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失去,还是害怕孤独,或者……害怕活着。
慌得打不开自己的挎包,慌得摸不到绷带,慌得绷带脱手落在地上,慌得解不开她的裤带,慌得直接把她的小裤子扯落,一并扯落她的膝盖下,慌张地寻找,却找不到伤口。
要止血,必须要先止血,伤口,伤口在哪?见鬼的……伤口究竟在哪?
大手扯起小丫头的玲珑双腿,焦急地寻遍了,目光最后落在那被扯开的青涩花蕾上,终于找到了血源。
心里突地一颤,内伤,丫头被震到了,她说肚子疼,她被震坏了!这是最不敢接受的结果,宁愿她是中弹,也不愿是这个结果。
被扳起腿的小丫头已经傻了,呆呆的她从胡义僵视羞处的眼神里看到了黯淡和惊慌,从没见过他惊慌,于是她也禁不住惊慌了:“我要死了么?狐狸……我是不是要死了?”
茫然无措的胡义被丫头的话惊醒了,开始手忙脚乱地为她穿起小裤子,全无往常的镇定。
“没事……不会有事……你只是……被震伤了……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会好了……”胡义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他抄手抱起了娇小的丫头,任绷带包掉下斜坡,任钢盔咣啷啷滑落,任周围如何,任炮楼如何,任九排如何,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抱着她跑,拼命向西。
她明明那么娇小,此刻胡义偏偏觉得那么重,抱在怀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但死也不会撒手,任谁都不能阻挡,因为他抱着的是一片星空,抱着的是有关夜的一切,有关希望的一切。如果没有星空,夜就不是夜,而是黑暗。
所有人都不知道排长怎么了,只看他抱着丫头失神地冲下了坡。
“班长,你去哪?这是怎么了?战斗怎么办?你说话啊?你不能……”刘坚强试图扯住经过身边的胡义。
“滚开!”
带着冲力的结实肩膀将刘坚强生生撞飞了出去,连滑带滚翻了几个跟头,狼狈摔起浮土一片,懵懵然看着胡义抱着丫头向西冲远。
呆站在一旁的李响下意识道:“丫头受伤了?一定是丫头受伤了!我……得去帮排长。”李响更担忧的是丫头究竟怎么了,在九排除了排长和吴石头,就属李响与丫头在一起的时间多。对于李响自己而言,九排只有丫头与他交流最多,是感情最深厚的,排长胡义也不能及。
松手撇下掷弹筒,李响要去追胡义,却被刚刚爬起来的刘坚强扯住了肩膀。
“别忘了你是八路军战士,别忘了现在正在战斗,别忘了炮楼里还有同志战友!”
李响回过头:“排长的伤没好,如果不去帮他,我怕他到不了大北庄。”
狠狠叹了口气,刘坚强松开了扯住李响的手,任他向西追远。
一头雾水的陈冲跑了过来,在九排,让他看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情况。战斗进行到这份上,身为指挥员的排长为什么撇下队伍?他怎么能撇下队伍,撇下战斗?如果按照纪律,按照军法,这是临阵脱逃,这得算逃兵!
“这到底是怎么了?”陈冲在刘坚强身边停下来,愣愣看着西边。
“他又疯了!”刘坚强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无奈。
这确实像疯,不过陈冲更纳闷的是刘坚强为何说‘又疯了’,这不是头一回吗?苍天!
根据表情,刘坚强猜得到陈冲想法,于是淡淡补充了一句:“他发疯的时候,没人能阻挡,鬼子也不行!”
陈冲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指挥员撇下队伍逃离战场,跟鬼子有什么关系呢?但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现在怎么办?”
那张有汗有泥有灰土的脏脸转瞬严肃下来:“没什么怎么办。从现在起,我——是九排排长!”
脏兮兮的刘坚强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看得陈冲一时有点呆。来到九排才几天,到现在居然有三任排长了,先是个玩沙子过家家的小丫头主事,好容易正牌排长回来了,结果一上战场就犯了疯病,变成了逃兵,现在这位流鼻涕不以此事为耻不说,反而一张口就把自己给拔成了排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九排的排长职务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你有意见么?”这话像是在征求,可是陈冲偏偏觉得更像是威胁,你都自称是排长了,干嘛还要问我?
如果马良或者罗富贵在这,他们只会把流鼻涕这话当成一个屁,但是眼下这里只有石成和陈冲了,石成是个好脾气,不会争强好胜,他肯定不会有意见,同级的班长只剩这个新来的陈冲。做梦都想当九排排长的刘坚强可不想这个新来的成为绊脚石,因此不惜模仿着胡义的冷酷模样,以威压人。
“我……没意见。”刘坚强身上那股肃杀之气压别人压不住,压陈冲倒是妥妥够用。
“好,现在我命令:一,从你手里派两个人,抬上那个重伤员,去追李响他们;二,赵洁巴的机枪临时编入一班,归石成指挥,派人通知石成,掩护阵地再向前推一百米;三,你的人编入我的二班,重新组成突击组,准备跟我上。”
“可是我的人……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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