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下午,天空便下起了大雨,远近皆是灰蒙蒙的云,像是褪了光泽的铅灰色,层层堆叠起来,缱绻逶迤着。
檐头的雨声一阵高过一阵,侧耳细听,原来是雨水拍打着院子里的枯枝残叶发出的窸窣声,时高时低的,仿若夏日的虫鸣,混杂在耳畔,喧嚷中带起秋意渐浓的寒意,连带着屋子里的气温都低了下来。
因着沈蔷薇有孕在身,回到小楼后,雨竹便请了医生来看,检查过后,确定腹中的孩子无恙,楼里大大小小的丫鬟才安了心。如今虽然苏徽意不在,但众人也都看得出他很在意这个孩子,所以在大事小情上,都尽心竭力的照顾,生怕沈蔷薇会不舒服。
她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任由这群人去为自己忙活。原本想要躺在床上睡一会儿,可一闭上眼便是学生暴动的场景,那些愤慨激昂的话语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她的心内久久不能平息,她忆起从前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也曾像他们一样游行过,手中拿着旗帜,一遍遍的高呼口号,宣扬女权与自由,那时候的天是宝蓝色的,云很低,并没有如今这样激烈到僵化的冲突,甚至是暴动。
是啊,国将不国,而国图之上还在互相残杀,她已经不敢去想,可从前那些心内笃定的想法却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只是一遍遍的想着,一切都会好的。
就这样眯了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离得近了,她睁眼去看,就见是雨竹引了韩莞尔进来,因着下了雨,韩莞尔的穿的旗袍下摆溅了不少的雨,一面拿着手绢擦了擦额发,一面焦急的问:“姐姐,你没什么事吧?”
沈蔷薇见她这副样子,就说:“我没事,不是特意打了电话过去,叫你不要过来么?外头还下着雨,也不怕淋感冒了。”
她说话的功夫,韩莞尔已经坐到了床边,无所谓的说:“出行都坐着车,怎么可能会淋着?倒是你自己,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了?”
她一面说,一面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又说:“要我说,这件事可不那么简单,才刚我过来的时候,西街又戒了严,问过才知道,原来又有一个学者遇刺了,巡防队那些人跟废物有什么区别?我看再这样下去,只怕前线没什么事,金陵就先沦陷了。”
她原是有口无心随意说的,可听在沈蔷薇的耳里,却让她愈发的心事重重,联系到之前的学生暴动事件,确实又不像是巧合,更像是有人在暗中刻意为之,她仔细想了想,如今时局混乱,想要借势添乱搅局的人不在少数,可有胆子做这种事的人却少之又少。
她心内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愿意去想,只是敷衍着回答,“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总归以后我不出去就是了。”
韩莞尔闻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才说:“恩,如今你怀着孕,是该好好修养的,以后哪里也别去了,等风头过了,再跟我一起离开吧。”
沈蔷薇想起苏徽意要将她送走的话,便又陷入了沉默中,两个人安静了半晌,韩莞尔才说:“我已经跟六小姐说过了,这段日子我会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沈蔷薇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问:“怎么突然要过来跟我住?”
韩莞尔笑了一下,说:“你怀着孕,身边没有个贴心的人不行,就算雨竹再尽心,这种时候有个亲人在身边,不是更好么?”
沈蔷薇也没有多想这些事情,闻言倒是也笑了笑,说:“你搬过来住正好,我还怕你一个人待在那里不舒服,总也找不到机会去说这些。”
韩莞尔知道她的心事,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点了点头,便起身出去吩咐雨竹去打电话,请府里的听差将她穿的用的都送过来。
直到了晚上,大雨方渐渐地转为了小雨,拍打着窗子沙沙有声的,这样的季节,总是夹杂着微凉的寒意,韩莞尔来了兴致,便又吩咐丫鬟去准备火锅一类的食材,她原本性格活泼,近来脱离了桎梏,倒是恢复了不少往日的神采,带着丫鬟们有说有笑的准备着,沈蔷薇也下了楼,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夜已经深了,天幕中透出一抹冷蓝的光,虽然是个雨夜,却仿若有星子闪烁着,被雨淋的更透彻了。
这会儿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眼见着周遭没有丫鬟在,便兀自起了身去接,电话那一头很快有人声传过来,“这里是乔氏洋行,请问沈小姐在么?”
沈蔷薇闻言不由得怔住,缓了缓才说:“我就是。”说出这一句,倒不知自己是种怎样的心情,想着近来金陵发生的所有事,直觉里都与乔云桦有关,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便又说:“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一头的人说:“沈小姐,我们乔少爷想跟你见一面。”顿了顿,“就今天晚上。”
沈蔷薇本能的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见已经快要九点了,她心内闪过犹豫,又警惕的朝周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别人,才轻声说:“时间,地点。”
那人也压低了声音,“十点左右,在西街的拐角有家裁缝店,就约在那里。”
沈蔷薇默默记下,她生怕引起怀疑,便挂断了电话,匆匆的走到沙发上去坐着。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去想乔云桦见自己的理由,只是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可这样的事,她又不敢告诉别人,兀自想了想,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韩莞尔她们过了很长时间才自厨房走出来,原来火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丫鬟们拿了食材一类的东西往餐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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