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夜半,大雨转为了小雨,只是寒气逼人,冷风夹杂着雨声,在檐头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主宅的书房内灯火通明,苏笙白负手立在书桌边,正凝神写着书法。院子外传出脚步声,很快有人喊了声“报道”,他抬起头,见是贺朝明,就问:“怎么样了?”
贺朝明恭敬的说:“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等火车到了下一站就会动手。”
苏笙白恩了一声,目光转为冷厉,“这是最后的动手机会,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南地。”顿了顿,又说:“做事的那些人记得清理干净,我不允许老七那里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贺朝明一贯清楚苏笙白的为人,此刻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胆寒,却还是应了声是。苏笙白搁下毛笔,又问:“有老三的下落了么?”
贺朝明点点头,“三公子现在还和卢御平在一起,两方的和平条约一签,卢御平没了惧怕,已经启程往边界去了。”
苏笙白冷哼了一声,“这个丧家之犬!我先留他些日子!平日里背着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也就罢了,现在却公然造我的反!真是混账!”
贺朝明倒不妨听他提起这一茬,却是不敢说话。苏笙白自觉苏子虞做的那些事不光彩,即使再生气也不想再提,只是挥了挥手,“准备一下,老七马上回来了。”
贺朝明退了出去,却见韩莞尔撑着把伞缓缓走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随即擦肩而过。韩莞尔推门进去,见苏笙白端坐在书桌前喝茶,不由问:“老爷子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喜儿妹妹呢?”
苏笙白将茶杯放下,笑笑说:“那个笨丫头我瞧着不顺眼,早早打发她走了。”
顿了顿,“倒是你这个鬼灵精,这么晚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韩莞尔明知道他在做戏,就说:“我原是早早就睡了的,可谁想刚才做了个噩梦,怎么也睡不着了,就想着出来走走,见书房的灯亮着,就进来看看。”
苏笙白起了身走过去,问:“哦?做什么噩梦了?”
韩莞尔抚了抚胸口,“我梦见六姐姐了,她瞪着眼睛问我为什么,还要掐我的脖子……“她还没有说完,就瞥见苏笙白冷厉的眼,她顿了顿,才神态自若的说:“这些个梦原是我自己吓自己,不该说给老爷子听的。”
苏笙白看了她一眼,又笑了笑,“她如何敢瞪着眼睛质问你?她做的那些事还不够寒碜么?光是私通这一条就足以浸猪笼了,她居然还厚颜无耻怀了个孽种,我让她死的体面,已经是仁至义尽,她还敢托梦给你,真是反了。”
他说的平平常常,偏生听在韩莞尔的耳朵里,无端的恐惧。她原本不是个蠢笨的人,明知道苏笙白话里有话,此刻却也只得装作听不懂一般,只管将小女孩子的娇嗔使出来,“可不就是,六姐姐忒不知足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有什么能比得上乖乖待在老爷子的身边?”
她说着,就咯咯的笑起来。苏笙白便抚了抚她的手,说:“正好你来了,跟着我去正厅吧,今儿老七回来。”
韩莞尔装出惊讶的样子来,“七少?!”
苏笙白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她走到后面拿过苏笙白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柔声软语的说:“外头凉,多穿件衣服吧。”
两个人开门走出去,那雨檐下头的雨如瀑一般,院子里灯火通明,一整排的卫戍石像一样守着。韩莞尔掺着苏笙白走出去,汽车早已等在外面,原本正厅离主宅并不远,只是苏笙白年岁渐长,出行从不肯多走一步路,又是这样的雨夜,更是乏力难行。
那一头见听差来报说七少回府了。苏笙白不似往日的镇定,倒是很是欣慰,急匆匆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往正厅去了。
火车进到金陵站的时候雨势已经转小,因着是专列,整个车厢都非常幽静。眼见着火车缓缓停下来,守在车厢外面的林宁朝外看了一眼,就见外头守着成排的卫戍,远处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布控。
他收回目光,敲了敲车厢的门,唤了声七少。推门进去,就见苏徽意正在合眼休息,他压低了声音,“七少,到金陵了。”
苏徽意只觉得头昏欲裂,睁眼见外头灯光明亮,雨幕仿若珠帘织出的帐子,晃眼一瞧,只是密密麻麻的卫戍,那枪尖上的倒刺被雨水冲刷的极亮,明晃晃的。
他原本身子极虚弱,又刚吃了药,困意搅得头脑昏昏沉沉的。一路走下火车,侍从官们忙为他撑起伞,雨丝轻飘飘的落下来,交织出如烟似的薄幕,像是初春长出的青草,又像是柔软的羽毛。
天光白寥寥的,远处的高楼若隐若现,他想着沈蔷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因着街上早已戒严,汽车疾驰而过,很快便回了督军府。
朱漆的大门开着,门口的大红灯笼也是亮澄澄的。汽车拐了几个弯,恭敬的说:“七少,大帅在正厅等你。”
苏徽意虽然归心似箭,但许久未归,依着苏家的规矩,自然要先见过长辈。雨丝绵绵,将偌大的督军府遮挡的朦朦胧胧的,好在四处都亮着灯,只是冷雨潇潇,映衬在这样的大宅子内,不免生出一种萧瑟悲凉的感觉。
直到了正厅,听差乌泱泱的涌出来,苏徽意下了车,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正厅。就见韩莞尔自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着,“七少。”
苏徽意略一点头,走向苏笙白,唤了声父亲。苏笙白见他面颊消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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