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访完这最后一位溯时先知,就回去找师父说理去。我已遍访天下能开卦行卜之人,或许灵犀一指只是一个传说,务必让我得见鸿蒙箴言。”
这位溯时先知隐居于东海流坡山,早年靠着卜出大东海潮成名。那一场灾祸袭来时,浪高百尺,东海一带潮涌没堤数百里,幸得溯时先生提前开卦感知,得益于他的警示,无数百姓的性命得以保全。但自此之后,溯时先知便隐居流坡山,世间再难觅得其踪迹。
不过这一切对于天默来说,不足为惧,他一路晓行夜宿,短短数日,便在流坡山的山谷里找到了一个独户小院。小院一圈毛竹篱笆,院外鸡犬羊豕,菜畦鱼塘,一副闲适的田园之风,院内青砖茅顶,收拾的干净利落,想必主人也是一个颇得清净之乐的山野村夫。
天默到来时,茅舍主人,一个红光满面的黄发老翁,正坐在院中的石桌的石桌前,品茗摇扇,怡然自得的沐浴着山风微拂。
天默上前深施一礼,“老丈,山路难行,可否讨碗水喝。”
老翁咧嘴一笑,“你不正是来找我的么?乡野草茶,你要是不嫌弃,这里早就给你备着了。”
一声寒暄,两人都知对方是行卦占卜的高手,于是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天默从老翁手中接过已经斟满清茶的杯盏,一饮而尽。
“老丈既知我为何而来,还望不吝赐教。”
溯时老人却连连摆手,“不忙,不忙,我这儿常年难得见到一个访客,不如先陪老汉唠唠嗑。”
天默心中不爽,这溯时老人真是无聊,自己躲到这深山老林,不就是为躲开尘世的纷扰,为何见到自己,还成了话痨了。
“我年轻时,管不住自己的嘴,险遭天谴。后来幸得高人指点,这才逼着自己躲进这深山老林,也算是落得个善终了。”
“什么?当年您能卜出天机造化的大东海潮,您不就是绝世高人么?怎么还需要别的高人指点?”溯时老人讲起当年往事,天默未免有点意外。
“我们这些行卜占卦之人,毕竟是或多或少窥得天机的。每个开卦之人都应该知道,泄露天机,就应该承担泄露天机的果业。当年我年轻气盛,曾想着若以我一人之命,换回成百上千的百姓之命,倒也不失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后来呢?”天默好奇。
“后来自然是那高人指点,让我从此封口不言,避世苟活,才得以今日与你相见。”
“先生既然封口续命,为何今日还愿意见我?那位高人又是何人?想必他的卜术也是天下一绝吧。”天默知道,这溯时老人并非耸人听闻,今日这一番谈话,只怕对溯时老人来说是有害无利的。
溯时老人一声苦笑,“高人自然是高人,他指教我苟活于世,你可知,这是他让我偿还更大的果业。”
天默没想到还有比送命更大的果业,溯时老人看出他脸上的疑虑,就继续给这位心高气傲的后生解释其中的缘由……
夕阳西斜的小院,清风徐来的山谷,四周鸡啼犬吠,鸟语虫鸣,天默这才得知大东海潮背后的故事。
行卜之人,不能占卜自身的运势,不得透露卜出的天机,否则就会招致灾祸。而大部分行卜之人难免破忌,因此往往不得善终。这位溯时先知,当年让无数百姓逃过了大东海潮的天灾,原本是打好棺椁,等着天谴降临的,但却在第三天晚上,来了一个批头散发的乞丐。
乞丐告诉溯时,他的天谴不是横死,反而是存活。因为上天要他亲眼看到因为泄露天机的举动,会招致什么样的灾祸。
果然,三年之内,靠海吃海的东海沿岸百姓,打空了东海一带的海鱼水产,然后又遭遇天灾,原本丰沃的土地颗粒无收。最后一场大瘟,十户九空。大东海岸,险成不毛之地。
如果,有另一种可能,大东海潮只是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百姓,则东海渔民,不至涸泽而渔,天道调和,大瘟或可避免。
如今这溯时老人,一不能徙,二不能言,只在流坡山谷里孤独终老。
“你可知,我所拯救的,皆因我而死。而现在这些重建东海的百姓,却还在称颂我的善举。”溯时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唇竟有些颤抖,这隐藏了数十年的秘密,压得这位老人喘不过气来。
天默不必再追问那位高人的身世了,无需溯时老人更多的暗示,他应该就是东海之主,溯时老人的善举,不仅断送了大东海的百姓,也绝了东海内的水族生机。
“上天终究待我不薄,当年海主已经告知,只要我能忍住余生不言,那在临死前,会许我有缘人,得知我内心的苦楚。”
听着溯时老人讲述的故事,天默心情沉重起来。占卜之人,占卜之术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天地不仁,看似开卦之人靠着占卜之术逆天改命,或许是行着天机更残酷的安排。
不过沉默了许久,天默却依旧不愿放弃自己的执着,“先生,您的卜术如此高深,可曾听说过卜术的最高境界,灵犀一指?”
这时夕阳的余晖已经彻底被山头挡住,溯时老人的面孔陷入四周的阴影之中,天默连问两遍,一直滔滔不绝的溯时老人却无回应。
天默上前查看,老人竟然已经悄悄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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