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律似是没想到我如此大胆,冷冷道:“不错,敢追到我眼前杀人灭口的华国细作,我是头一回见。”
我道:“大汗知道化霜草吗?”
呼延律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而怔住了一瞬,我趁机道:“如果大汗不知道这种草,就请回去检查一下您北戎大军的军粮和用水吧。另外,”我左手指了指还挟持着辛夷的陀普:“您的这位士兵,自己喝醉了酒色心大发,把我的同伴敲晕了,被我们追到这里。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硬说成是细作,但眼下这个情况,您是否考虑放我和我的同伴们一马?”
呼延律也不是个傻子,我想他应是对有关化霜草的心知肚明的。而后面的话我只能赌他还不是个草菅人命的人,毕竟如果两军又因为我们而大动干戈,那我们的罪名就大了。
“跟本汗讨价还价,你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他注意到我们身后的阿谷一,目光立刻狠厉起来:“不过,我北戎的勇士怎么会和你们混到一处?”
阿谷一心下大骇,又不好实话实说,站在后方两股战战。阿楚默默退了半步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不要太过失态。
我低下头:“他良心发现了。”
“良心发现?方才伶牙俐齿的劲儿哪去了?”呼延律冷笑一声,神色似乎也缓和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这反倒叫我不好开口了,毕竟我不知道北戎情报机构的发达程度会不会知道我们是谁。
见我不答话,呼延律也不追问,冷冷挥了挥手。他身旁的两个卫兵立刻上前,将阿谷一擒住后扭送到呼延律面前跪下。
“你说!他们叫什么名字?”
眼看着刀架上了脖子,阿谷一虽觉得有些不妥也只能将实话全倒了出来:“她……她叫沈冰然,左边那个男子叫孙仲景,右边那个女子叫……陈安楚。”
呼延律没有说话,但他神情的变化却告诉我,他知道我们是谁。
华国一方后排的弓箭手已经暗暗弯弓搭箭。
林谦在顾家军阵中早已看到了古辛夷被劫持,他也注意到了辛夷打着夹板的左臂,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顾烨的神色严峻,如果今日这几个于顾家军有大恩的人殒命于这受降仪式上,这将是顾家军毕生之耻!
顾辰逸心中又浮现出身处天牢里的那个噩梦,他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
呼延律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落在众人眼中,我只觉得不寒而栗。他转向陀普,一字一顿道:“你,是哪个营的勇士?”
“小人陀普,是……重甲营的。”
我、阿楚和孙仲景还未动作,便被北戎士兵的刀枪拦住。呼延律道:“你们三个既然运气不错,本汗不介意饶你们一条命,反正,”他打量着我:“流了这么多血,怕是已经没了半条命了吧。”
“不过,我北戎这么多将士死在战场上,与你们不无关系,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声音里突然多了杀气:“陀普是吧,杀了你挟持的那个女子,抵我北戎牺牲的勇士性命,本汗记你大功一件!”
他话音刚落,陀普就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是匕首“咣当”掉落地上的声音。我们转头看去,才发现他的手腕上也钉上了一支袖里箭,只不过与我的竹箭不同,这是一支铁箭——也是实打实的战场暗器。
又准又狠,这箭法比我好了太多。我不由有些惭愧。
陀普抱着手腕在地上疼得打滚,林谦平静地收回手,对顾辰逸道:“将军,末将无视军规擅自出手,甘愿领罚。只求将军保住辛夷性命。”
顾辰逸没有看他,声音里透着薄怒:“放心,他们四个人的命我保下了。”
但林谦突然出手,接下来事态是否失控就难以预料了。顾辰逸暗想,但他并非对林谦与辛夷之事一无所知,如果眼下被挟持的人是冰然,他或许也会做冲动不顾后果的事来。
“顾烨,你的部下如果是这个做法,我不介意再多留两条性命。”呼延律的口气里是满满的威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手下,毕竟无论他派谁上前杀我们,可能还没动手就会被顾家军先一步杀死。
辛夷和林谦的恩怨情仇在那日辛夷为了“休夫”误了与我换班的时辰后才被我们逐渐知晓,然而眼下谁也不知这个林谦究竟会不会好心办坏事。
但辛夷的性格我们都很清楚——如今的她,是不会想再和林谦有一丝一毫纠葛了。
果不其然,她直接弯腰捡起了匕首,对呼延律道:“你放我的三个同伴回去,我用我的命抵你那些北戎士兵的。”
辛夷的态度让呼延律也意外不已:“你觉得你的命抵得了那么多人的命?”
“抵不抵得了,大汗心里有数吧。”辛夷一脸决绝,提着匕首一步一步逼近那些北戎士兵:“可我没那个胆子自杀。所以,你们谁来动手?”
可她走过的每一个北戎人跟前,他们都低头不语。
“辛夷!”林谦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疯掉,“别做傻事!”
呼延律的脸上露出了看戏的表情,他对辛夷戏谑道:“这是你的情郎?他一心救你,你倒一心寻死?”
“情郎?”辛夷笑了,眼底却分明一片悲凉:“我没有情郎,也不需要情郎。”
“我,不用他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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