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与此次毒酒事件相关的宫人们都交由慎刑司审问了一通,当日斟酒的公公已咬舌自尽,其余数十名宫人乃无辜受连累,慎刑司没问出有用的东西,便将这些宫人都发配去冷宫伺候了。
此事告一段落,朱贵妃好不容易安了心,今儿忽而又从皇帝那儿得知锦秋身子痊愈,他要拟旨赐婚,朱贵妃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如此看来,当日求陛下赐酒并非锦秋有所觉察而故意为之,可朱贵妃仍不大安心,毕竟这女子成了广平王妃后,便要常出入宫门,今后自己对付广平王,无论如何绕不过她,所以她的底细得摸清楚咯。于是朱贵妃召了朱奥和鸣夏入宫陪着说话解闷。
然而夫妻两个进了飞鸾殿,朱贵妃三两句话便将朱奥打发了,单独将鸣夏留下来,看茶赐坐。
鸣夏可谓受宠若惊,告了座,等着贵妃示下。
朱贵妃却是斜枕着两个大迎枕歪在罗汉榻上,一身石榴红撒金纹度花裙罩着半个塌,像塌上长出的一朵石榴花儿。她抬手赏了鸣夏一碗红黑色汤药,道:“这送子汤,是太医院当年专门为本宫调制的,其间有些药材难得,外头买不到的,你回头带些回去。”
正满面笑意抿了一口送子汤的鸣夏忽地呛了一口,忙搁下碗,以帕抵着鼻子,嗽了两声。
“怎的呛着了?喝口茶压一压,”朱贵妃忙招呼了绿衣,绿衣递了茶过来给鸣夏。鸣夏接过茶,嗽声便止了,陪笑着道:“这汤药是太医院调给娘娘您的,用药必定贵重,鸣夏受不起。”
“你这便言重了,前儿你姐姐救驾有功,太后还赐她凤辇出宫呢,何等的荣耀,本宫今儿赏你个送子汤就贵重了?不能够!”朱贵妃一面说着一面朝绿衣使眼色,她立即将一早备好的喜鹊闹春剔花提匣提上来,搁在鸣夏面前的紫檀木案上。
鸣夏望了一眼那剔花提匣,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凄凉,道:“谢贵妃娘娘。”
“这里头有两份,当日,你姐姐替陛下喝了毒酒,救驾有功,另一份便给你姐姐,她嫁到王府后,便用得着了。方才陛下已写了赐婚圣旨,估计午时便有公公去宋府宣旨了,你这些日子可曾回过宋府,你姐姐的身子如何了?”朱贵妃笑语盈盈,锐利的目光半掩着,暗暗瞥着鸣夏的神色。
鸣夏并不知朱贵妃的试探,只当她是看重锦秋,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想着这送子汤自己便是扔给街边乞丐也绝不给锦秋送去。她含笑回道:“去看了好几回了,每回去都是昏迷着,这几日精神头是好了些。”
朱贵妃也不知她们姐妹两个势同水火,便当鸣夏所言为真。连妹妹也这样说,那她应当是真中了毒了,朱贵妃不由微微颔首,抚弄着那双玉容散敷过的,玉雕似的手,漫不经心道:“那便好了,不过你这姐姐呀,胆子也忒大些,头回见皇上便敢开这个口,她是一向如此么?”
鸣夏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讽道:“这也看什么事儿了,能与王爷结亲,姐姐的胆子便是不大也大了,先前姐姐与她表哥说亲时,就扭扭捏捏的怎么也没答应,哪里像这一回这么干净利落。”
朱贵妃便听出点儿苗头,直起身子,问:“她还与她表哥议过亲?”
“议过亲呀,只可惜他命薄,人死在江上了,她与她表哥从小的情分,也是说割舍就割舍了。”
朱贵妃从掐丝珐琅如意盘中叉了片西瓜,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似在思忖,“这人真死了?”
“这……”鸣夏蹙起眉头。锦秋去儋州寻人是在鸣夏嫁去朱家之后,鸣夏后来也没留意赵臻的消息,便也不知锦秋寻到“赵臻尸体”一事,于是道:“听说是失踪了。”
“哦?”朱贵妃微微颔首,一手捋了捋左手腕子上那金镶珠宝摺丝镯子,若有所思。
……
朱贵妃在男女之事上直觉向来准,从当日御花园的情形看,周劭对这位未来王妃不是一般的喜欢。周劭这人是铁板一快,却重情义,将来要栽,还得栽在这感情上!所以她得瞅准了这儿打,而这赵臻保不定关键时候能用得上。
于是鸣夏走后,她立即遣了得力的公公去寻赵臻。
……
落泉斋里,锦秋正百无聊赖地靠着窗牖,望着外头那葱葱郁郁的国槐树上一只左蹦右跳的紫杜鹃,忽听得红螺进来禀报:“小姐,卢公子正在花厅里,说是要见您。”
“卢公子?”顾笙回过神。
卢春生来见她做什么?当日御花园他也是在的,她求皇帝赐婚的事儿他也该看到了,如此还过来不怕惹人闲话么?
在锦秋这儿,卢春生是个有才情又心思单纯的男子,在京城这口大染缸里,未沾染一丝纨绔习性的公子实在不可多得,锦秋对他还存那么三分敬意。她于是对镜理了理发髻,随后便过去花厅了。
锦秋一跨入门槛,卢春生立即放下杯盏,朝锦秋拱手。锦秋蹲了蹲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卢公子,您今儿来所为何事?”
二人落坐在花厅的两侧,一抬眼便能见着,旁侧还有侍立的小丫鬟。卢春生微垂下眼睑不大敢看她,视线便落在自己那勾头履上,“在下过来,是为那日小妹冒犯你的事儿,小妹之所以那样说,是为在下这个兄长抱不平,说到底是在下的错,春生在此给你赔罪了,望宋大小姐海涵,”说罢他站起身,朝锦秋一拱手。
锦秋心里咯噔一下,抱不平,抱什么不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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