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韩景泉的满腹心事,另一边的赵宴和怀玉就悠然闲适得多了。
没有了裴令则在一旁叽叽喳喳,赵宴深感欣慰,虽然后头跟着个阿魏,但有阿魏在,话题都多了些。
比如现在。
阿魏忽然笑道:“公子将阿则支走,就是为了和姑娘单独待在一起吧。”
有些话不说出来,身旁的呆子总是后知后觉,这会儿阿魏机智地这么一说,赵宴含笑往怀玉看去,见她果然一副震惊的表情。
“怎么?不许?”
“许......”怀玉愣道。
“可怜的阿则。”
可怜的人明明是我好吗?
赵宴摸了摸鼻子,摊上了这么个心大的“夫人”,他只能多使些小计谋了,不然以裴令则的性子,每日里缠着他的“舅妈”问东问西,将他这个“舅舅”置于何地?
“以韩景泉的心计,绝不会对阿则怎么样,只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我让他和韩景泉一起回城,是为他好。”
阿魏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这几日以来,裴令则只要不是睡着,就会缠着姑娘,让姑娘给他讲在云都的种种事情。
姑娘心善不推辞,加之裴令则人美话甜,令人也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因此姑娘总是十分耐心地给他讲。
讲到后来,阿魏都替公子着急,虽然裴小公子一口一个“舅妈舅妈”的叫,可是年纪摆在那里的呀,一个适婚男子天天缠着自己的心上人,任谁看了,心下都会不悦的吧。
公子倒是好脾气,竟硬生生一直等到了安庆,才将裴令则支走。
倒是怀玉觉得赵宴说得没错,也一点不作他想,他们这一路去海听居,山高路险,以裴令则的性子,决计是受不了的,要是半途闹着要打道回府,那才麻烦。
赵宴将他安置在安庆,却是最好不过。
怀玉这么想着,仰头看了看漫天星斗,脚下的步子却一步不停,不断地往上爬。
海听居位于安庆二十里以东的庵山上,这是安庆东郊最高的一座山,山高耸入云,三千多层青石阶梯傍崖盘谷,绕过九十九道晚,相峰顶蜿蜒而上。
山上树木茂盛,四季常青,漫山遍野的灌木花卉,绚丽多姿,常开不败。山顶北峰有一处泉水,泉眼里清泉汩汩,终年不涸,水清碧透。
据说海听先生就居住在山泉旁一处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岩壁草庐间,这草庐就名海听居。
白日里几人在安庆寻雁楼洗漱完毕、饱餐一顿之后,赵宴不知从哪儿知道这庵山之上有这么一间海听居,硬是要带着怀玉前去拜访海听先生。
“素闻海听先生医术无双,沉姐姐曾多次向我提过此人,但却都从未见过,你是怎么知道他就隐居在安庆的?”
赵宴道:“我幼时在王府曾见过他几次,他曾告诉我他的家乡在安庆。”
“咦?”怀玉纳闷道,“你小时候的事情,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海听先生呐?”
赵宴默然。
片刻之后才答:“怀玉啊,其实你对我一无所知。”
这话说得扎心。
怀玉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急促地扎了一下,待要仔细抓住那是什么东西,却又抓不住。
赵宴随即又笑道:“不过现在开始了解,也不迟。”
“所以,你倒先说说,你怎么认识的海听先生的?”
“四五岁那会儿,裴继安还不能随时进出王府,海听先生也许是看我可怜,给我扔了一个烧鸡,后来便常常来无影去无踪地带给我许多古籍,我也就将他当成师父一样看待了。”
“你竟有这般际遇。”怀玉笑道,“要是沉姐姐听了,不知得酸成什么样子呢,她最是尊崇海听先生的医术,一心想拜其为师,却连海听先生的面都没见到过。”
“说起来,我也没见过海听先生多少次。”
赵宴一叹。
“海听先生轻功卓绝,每次进府,都是风一般,我常常只能见到他的一节衣角而已。”
边说着话,逐渐爬得更高了些。
越往上走,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阿魏和赵宴手里的火忽明忽暗,几欲熄灭。
约莫爬了几千级台阶,三人终于登到了山顶,山顶的风愈发狂劲,几人手里的火终于还是被吹灭了,好在三人都是习武之人,有一身走夜路的功夫,索性摸黑继续前行。
行不多时,便隐约听到随风飘来的阵阵风铃声,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又走一阵,果然见到灰暗天宇间伫立着一座黑黝黝的古庵,古庵左侧一盏微弱的灯火蒙着光晕,在风里左摇右摆,却始终未灭。
几人绕过古庵,继续朝灯火亮出走去,渐渐地风小了。
一件普通的草庐映入眼帘,一盏极普通的照明纱灯晃悠悠地挂在草庐门扉上端,就着灯光,能依稀看清柴扉上的一方字匾上书有“海听居”三字。
草庐内悄无声息,这个时辰,海听先生恐怕早已入睡,然而赵宴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上前轻叩了柴门。
叩门声方落,门内响起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
们“吱呀”一声开了。
灯光亮处,开门的是一个比怀玉大了三两岁的年轻少年,少年手中撑着一盏纱灯,眉目泠然,仿若普世的菩萨。
因见过了人间太多苦难,因此归于宁静。
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激起他心里的一丝波澜。
看清了少年的模样,怀玉愣在原地,手脚冰冷,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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