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年初。
春节是每个中国人的节日,无论你是流落街头的乞丐还是富可敌国的商人,无论你是远居山林的隐士还是少林寺的僧人,这个节日影响着所有国人。
从腊月二十四的扫尘开始,每个人都开始喜庆的忙活了起来,办年货,贴年红,团年饭,守岁,拜年,祭祖。
少林寺亦是如此,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
当然,如同每年过年一样,有两位德高望重的僧人迈着与他们年龄极不匹配的矫健步伐,从山门口往里走去。
一路走来,所有的少林弟子都停下手头的工作,朝着两人鞠躬行礼。
可见两人地位的尊贵。
“住持好。”
这一世的住持,是特殊的住持。
从未有过先例,一寺庙双住持。
十年前左右,空正住持宣布,少林寺将有两个住持。
这个消息一经发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可是破坏掉老祖宗的规矩了!
可空正力排众议,将空闻摆上了住持的位置。
时间久了,众人也就习惯了这模式。
要不怎么有人说,中国人的奴性很重。
只要自己活得下去,一般就不会搞事情。
得过且过,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真理,有利有弊,它也是限制中国人思想的一个主要枷锁。
空正在住持这个位置几十年,也恰到好处的利用了这一点扶空闻上位。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热血青年了,他老了,但他的思维还很灵敏。
一个人经管少林寺的事务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要是把权利分给其他人又怕他们变得膨胀,想要谋权篡位,所以他安排了空闻当另一个住持。
这个寺庙里,唯一他最能信任的,就是从六岁就和他在一块,一起睡过觉练过功,一起经历了师父离世的空闻了。
他还记得那一年师父离世,空闻站在院门口整夜没睡,最后在他的胸前安心的睡下去的场景。
两人的感情,没齿难忘。
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随着年龄的增加,再加上少林寺的规模逐渐壮大,两人的发展思路出现了差异。
这时候,听谁的呢?
毕竟两个人都是住持。
一开始,空闻还秉持着“这个位置是哥哥你给我的,我只是发表一下意见最后怎么办还是你定”的理念做事。
但后来,空闻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空正有些古板,因为他的固执己见,错失了很多少林寺发展的机会。
所以,两人逐渐产生矛盾。
当然,这矛盾是出在对少林寺发展的身上,两人都还记得住心底的兄弟情义,只是就事论事的时候才会吵架。
今天,是大年三十。
两人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祭祖。
其他人祭祖,或许要向两人请示下山回家。
但是空正和空闻这两位老兄弟,只需要来到藏经阁。
空正的父母早就去世,而空闻,他连谁是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六岁前,他在一个养父家生活。
说是养父,其实即使戏子班里的老大,看上了空闻的骨骼和外形,所以才给他一口饭吃。
六岁时,豫州出现饥荒,戏子班养不起那么多人,就把其中一些个弟子赶了出去,其中空闻就是之一。
正赶上师父下山求斋,偶然碰上了流落街头的他,便给他起了名字,叫做空闻,还让他跟着自己走,一路求的斋饭分给他一些,这才让他在那一年饥荒里活了下来。
自那时起,空闻就跟着师父一路走了下去。
也是从那时起,空闻认识了空正。
所以,祭祖这件事情,就是师兄二人祭拜师父。
二人走着走着,绕过藏经阁,来到一棵老松树下。
松树已经很老了,但年年绿,年年青,有时空闻就再想,这棵树怕是既能送走师父,也能送走师兄和自己。
少林寺越来越繁荣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虚假的繁荣,但可笑的是,最后的见证者,居然很有可能只是一棵树。
两人长跪于此,从下午跪到晚上。
一个五十六,一个六十五。
这是他们的传统,今天也不会例外。
经师易遇,人师难遇。
鹤发银丝映日月,丹心热血沃心花。
他们的师父没有头发,甚至死去的时候胡子都没白。
“师傅是个短命的人,也是个伟大的人。”
空闻突然来了一句。
这十多年里,祭祖的时候两人从来没说过任何话,但今天,空闻却一反常态,说愣了空正。
空正闻言,看向空闻,发现眼前这个老头也在看他,眼角处的尾纹数量和自己的不分上下。
可能是空闻曾经被戏子班的人看上过的原因,空正一直觉得空闻很帅,哪怕现在没了头发有了皱纹,依然很好看。
“是这么说的吧?”空闻笑着说,他这么一笑,鱼尾纹更密了。
但空正觉得一片恍惚,好像空闻的这一句话给他带回了曾经二十几岁的日子,那时候他比现在精壮,而空闻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嗯。怎么突然提起这句话。”
“我记得你当时就是这么安慰我的。”空闻说道,“师父死的那一晚,我整夜没睡。”
“我知道。”
“那时候给我担心坏了。哈哈哈哈......”空闻哈哈大笑,空正闻到了属于老人的独有味道。
空闻逐渐收回笑容,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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