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翼的话在萧晗心中雁过无痕,没有激起她半分的羞捻。
“竹子是玄镜他们为我伐的,倒不需我出力,也遑论加重伤势之类的了!”萧晗拂了拂散落在胸前的头发。
“你便这般懒了?头发也不束,衣裳也半旧不新的?”庾翼的目光停留在她拂发的动作上,和煦的笑靥如一朵太阳花。
没有刻意地看着庾翼,萧晗一直在静心烹她的茶水,或拨拨生竹炭,或移移竹壶的位置。她漫不经心闲情逸致地说道:“非是惰性,你不觉得散发恣意无拘无束最是心旷神怡吗?至于衣裳,世间fēng_liú人无一不喜好穿着旧衣!”萧晗说得对,晋的门阀名士们皆有穿着旧衣的习惯,因其故皆是旧衣柔软不易磨蹭肌肤。
“恣意!”庾翼轻笑,目光流转,嘴角带着揶揄,叹道,“你倒是恣意,只是可惜了我这好些竹子。竹子素来是风雅之物,如今却被你这般折腾,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看你还如何遑论自己是fēng_liú名士!”
“想昔日嵇康袒胸打铁亦不失风雅,如今我不过是伐些竹子罢了,若说此有伤风雅怕才是言重了!”萧晗牵着衣袖,小心地将烧得滚烫的水咕咕噜噜地倒进青竹做的茶壶中,然后用盖子盖上。
“再说,你这园子太绿了。凡事都要有个度,若过了就不好了,就如你这‘碧幽园’一般,清幽倒是清幽,然而却多少有些绿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此举也算助你了,你且看一看这浅绿是否要比墨绿好些?”
“你倒是有理了,砍了我的竹子反倒要我来感谢你,天下间也没这样的道理。今日我可不依,你既然是砍了我的竹子,那我便要尝尝你用这竹子烹出来的茶水,看是否对得起我这些竹子!”庾翼有些好笑,她总说他无赖,而此时呢,到底又是谁无赖?
“呵,你便要与我为伍了?你不怕这是有伤风雅了?”正说话间萧晗已经揭开壶盖了,一阵白烟袅袅散开,清香之感扑面而来。接着萧晗又将湖中茶水倾倒而出,换上滚烫的新水,如此二三回,她才收手,将真正泡好的茶,倾倒进白玉冷杯中。
将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递给庾翼,萧晗垂眸继续捯饬着另一杯,道:“尝尝吧,烹茶也算是种风雅,看我担不担得起风雅二字!”
“别人以竹烹茶皆是一整套的青竹茶具,怎地你偏偏要用玉器?”庾翼端着凉中带热的玉杯不明所以,他并未急着品那烫嘴的茶水,而是怔忡地望着她,想要寻求答案。
“尝一尝再说,我的茶水可是要趁着烫才能品出新意!”萧晗不紧不慢也为自己做了一杯,慢悠悠地说道。
庾翼试着呷了一小口茶水,烫烫的液体在口中活蹦乱跳着,清香恬淡之感溢于唇齿之间,又仿佛其中带着桃花的灼艳,可是又找不出桃花的踪迹,最后将茶水吞入腹中,奇怪的是久久之后仍有一股清凉之气在唇齿间留香,就好像炎炎夏日中的一股凉风,令人好不舒服,这好像是薄荷的感觉。
“如何?”萧晗也呷了一口问道。
“妙不可言,不可多言!”庾翼摇着头赞叹道,“香而不涩,醇而不腻,清然质朴,甘香永流。你是如何做的?”
将茶水吞入腹中,萧晗才缓缓而语:“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此茶叶你可尝出是哪一种?”
“应是蒙顶甘露罢!”庾翼观察了杯中零星漂浮的茶叶子又轻啖了一口说道。
“正是蒙顶甘露,你可知为何这蒙顶甘露中带有桃花的灼艳以及薄荷的清快?”
“哦,愿闻其详!”
“将蒙顶甘露混着干薄荷封好进特制的罐中,再见此罐埋于冬末初春,待桃花嫣然之时将其取出,再仔细挑出其中的薄荷便可!”
“冬末春初,融入冬雪之清冽;桃花嫣然,融入桃花香却没有喧宾夺主;薄荷清凉,丝丝沁入心田。仅此而已?”庾翼品着茶,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
萧晗又往壶中添了些凉水令其烧着,道:“自然不是这么简单。你可知此中何时将茶埋入何时取出又该放多少薄荷,更别说如何让其沾染冬雪之清冽桃花之嫣然而不受其所扰了。”烹茶本是一门大学问,更何况这茶是萧晗反复研究了许久,故而工序亦极其复杂,这茶也是她离开桃源时顺带的。
“方才你也问我青竹茶具之事。我的茶之所以不同,此中更是有茶具的缘故。我还是那句话,凡事都不要太过了,我之所以以青竹为柴以青竹为炉以青竹为壶却偏不以青竹为杯便是因为人在品茶之时必定会受竹香所扰,而竹香盖过了茶香,便失去了茶的意义!我可以直接将竹的清香沁入水中,却不可以让竹香直接袭入口中,便也是这个道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茶水中隐着淡淡的清香却又让人抓不住。这样倒是锦上添花而不喧宾夺主,甚是微妙!”庾翼叹道,忽然他又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似的,拿起竹块拨动了茶盂中的清水,问道,“我想这水定也是不同的罢?”
“诚然,世人偏爱用山泉为水来烹之,我却最喜爱以清晨竹叶尖上的露珠。将采集下的露珠放至下午,再以竹块为柴将其煮沸,不可煮得太嫩亦不可煮得太老!”
“是以你便砍了我这么多竹子?”庾翼端着茶杯垂着蒸腾而上的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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