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一道清冷雅致的人影走了出来,青白色的衣衫,二十六七的年龄,许是公务繁忙,将他的眼角处挂上了几缕愁丝,那双深邃寂静的眼眸下尽是清冷。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树青松,庄严肃穆又傲然屹立于人世间。不觉高高在上,却又不敢亵渎,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那般的伟岸高大。
温婉的眼睛染上了雾水,泪水清洗过后的眼睛更是透亮清澈。
“靖安县主。”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
温婉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姿态优雅的起身上前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哪还有平日的娇憨婉转,如同涓涓泉水沁人心脾。
“老师。”
是啊,不是沈大人,不是太傅大人,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老师,是她重生归来费尽心机认的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师生这道人伦道德的深渊,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沈致渊颔首,面色如常“钟伯,去沏壶茶。”
说罢,便直接往刚才温婉坐的石桌子走去,温婉规规矩矩的跟上,哪怕潮湿的鞋子将她脸颊冻得发白,仿佛风吹一下就能倒似的。
“坐。”
“谢老师。”温婉平静的坐下。
沈致渊微微蹙眉,如若不是陛下召见,他都忘记他还有这么一名弟子,毕竟从未见过,只是他初入朝堂时高祖皇后的无意之举。
温婉知道面前的男子不善言辞,便首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老师,突然来拜访打扰您了。”
沈致渊摆手道“无碍。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温婉哑然失笑,还是这般不喜废话的性子,半点未曾变过。
“无所求,就是想见见老师。”
如此干脆简洁的话,让沈致渊一愣,京中世家的小姐每说一个句话都能十转八绕的,像温婉这般果断的,倒是少有。
“仅是如此?”眼神染上几分凌厉。
闻言,温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明媚灿烂的笑意衬着那张倾城国色的容颜更是让人动容,哪怕不以外貌待人的沈致渊,也不免失神,不过也仅仅一瞬。
“老师,您这般严肃,也不怕吓到我。”
“你可怕我?”沈致渊平静道。他很确信,面前的女子并不畏惧他。
温婉捂嘴轻笑,端的是娇俏可爱又不失端庄“若是怕您,当年我也不会求着祖母认您做老师。”
“你倒是记得清楚。”
温婉没有半分畏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是不敢相忘。”
沈致渊中指轻敲桌面,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无法打动他,可温婉却是知道这是他思考要事的习惯,就如前世那般,半点未曾改变。
温婉乖巧的坐着,待到钟伯提来茶水后,便径直接了过来,钟伯看着面无表情的大人,心头一颤赶紧退下了。
为官多年,大人的威压越发重了,连他这个跟了大人数年的老人都受不住。
一刻钟后。
沈致渊眼底波澜渐起,失神的看着那茶香四溢的西湖龙井,当那衬着白皙修长手指的茶杯奉来的时候,也忘记顾忌男女之别,直到接过杯盏方才回神。
“老师尝尝,看看我的茶艺如何?”
“嗯。”
扑面而来的茶香,苦涩的茶水入口,回味微甜。
沈致渊摩擦着茶盏,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府内的陈茶如此可口。
“甚好。”
“老师的西湖龙井倒也不错,就是搁置久了些,又保存不善方才失了味道。”
许是喝了热茶,沈致渊脸上的温度上升几分“钟伯不懂茶艺,确实糟蹋了这好茶。”
温婉莞尔一笑“如若老师不介意,弟子时常过来陪您。”
“可。”惜字如金。
温婉续上茶水,沈致渊也再次饮尽,一来二去,两人竟是喝了一小壶茶,直到茶味淡去,沈致渊方才放下茶盏。
“还有何事?”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赶人的话,恐怕早就羞愤跑了,可偏偏遇到了温婉。
“老师可不能过河拆桥,我让丫鬟三个时辰后来接我,这才过了半个时辰,老师总不能让我自己走回去吧。”
沈致渊沉默,京中小姐素来娇贵,何况面前的女子确实羸弱了些,虽为师生,但到底男女有别。
“那你坐着,我还有公务要忙。”
说罢,也不等温婉回话,便直接进了书房中,房门倒也没有关上,但也没有邀请温婉独处一室。
温婉静静的坐着,许是周围太过寂静,她都可以听见那翻阅奏折的声音,哪怕因为冰冷的鞋子而导致全身冰凉,哪怕嘴唇都在颤抖,她却甚是享受。
享受他捧过的茶杯,享受他走过的土地,享受有他气息的院子,享受有他的一切。
沈致渊,沈致渊……
一个时辰后,已经是正午时候了,太阳高高挂起,灼热的阳光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湿热的暖风徐徐而来,让人昏昏欲睡。
沈致渊出来便看到林子间的那抹翠色,这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个人在。
走进一看,便看到那熟睡的弟子,睡得很沉。
虽是倾城国色魅惑人心,沈致渊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如此没有防备?
哎,到底是娇养闺阁的小姐,哪识得人世间的丑恶。
“靖安。”
女子眉头轻蹙,还未醒来。
“靖安!”
一双阴冷怨毒的眸子猛地睁开,当看清面前男子的时候,便只剩下了平静淡然,还有微微的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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