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琳抬眸，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有愠怒，有颓丧，有喜悦，有期盼，复杂到她看不分明。
屠墨初问道：“你在怪我去年欺骗你吗？”
“没有。”
“今年第一次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景琳摇摇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如何生活的权利，我没有对你失望。”
屠墨初苦笑了一声，在景琳听来这笑声陌生又刺耳。
屠墨初认真说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对我抱有期望啊。我一直好奇，你从小到大，怎么会愿意和一个残废做朋友呢？不会觉得恶心吗？”
如此偏激的语气，景琳不曾听过，哪怕是去年他骗她，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狠话。
听到这番话，景琳惊讶的同时，心中又生出淡淡的恐惧。这、这是她认识的屠墨初吗？
景琳勉强压下情绪，“你知道我没有那样想过。”
“哦？是吗？”屠墨初低声笑了笑。
景琳心中迷茫，“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屠墨初反问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什么？！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屠墨初突然向前一步。他身上带着方才那场暴雨留下的寒气，刚出来的微弱阳光，根本不足以驱散这冷意。
景琳下意识想后退，可是十多年来的习惯，又让她的脚生生钉在原地。
屠墨初低眸，嘴角微弯，“你看看你，明明害怕，为什么不走呢？”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今天好奇怪。”景琳没有否认自己确实是有些害怕。昨天与乔慧打的那个电话，让她想通了很多，甚至开始怀疑小时候的很多坏事都是他干了。
景琳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眼睛。
屠墨初一手按到她的颈后，低头。
啪的一声，两人都愣住了。
屠墨初的脸偏着，他紧抿嘴唇。
景琳羞恼又后怕，“你想干什么？”
屠墨初啧了一声，长这么大，这个少女一直把他保护得最好，她用尽一切的怜惜和友善与他一同长大，这是第一次和他动手。
风一吹，他终于感觉到身上微冷。
公交站只站了他和景琳两个人。公交缓缓靠停，司机看了他们一眼，“同学，上车吗？”见到屠墨初浑身湿淋淋的，司机惊讶地闭了嘴。
景琳一脸局促不安，她把手往身后藏，不知怎么有点想哭。她尽量平静地说道：“司机叔叔，我们不是这一班，你走吧。”
公交车开走了，景琳也没法继续待下去，她虽然宽容柔和，脸皮却并不厚。刚刚屠墨初的动作，让她不禁想起了那晚他喝醉酒，灼热的薄唇触碰她的手指。她当时以为，他把自己认成了别人。
一天天长大，友谊之外竖起高墙，等待爱情的进驻。她总有一天会退出他的生命，让他去找寻喜欢的人，为他的爱情留出宽敞的道路。所以不管是乔慧，还是其他人，只要他喜欢就好。
可是这一声巴掌，是屠墨初逼她硬生生扯下遮羞布。
“我回家了。”景琳感觉再和他站在一起，尴尬的气氛会让她窒息。
屠墨初眉梢一挑，“怎么样，打得爽不爽？”
景琳怒瞪他。
屠墨初反而笑了，“说话啊，受了很多年委屈吧？”
景琳更希望他别笑了，眼前的他就像之前周丽娜发给她的帖子里的屠墨初，张狂不羁又让她感到陌生，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笑得太假了。
她转身离开。树叶打了个旋儿，在她身后飘落而下。
屠墨初的笑容渐渐褪去，望着她的背影，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
“景琳。”他喃喃自语，“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她没能听见他说的这句话。
屠墨初的湿发已经不再滴水，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上。
他闭上眼，他并没有真正想亲她。他知道她会嫌弃的，他不配。然而他已经不需要这样表面平和的友谊，他甚至憎恨这样的友谊。有什么用呢？
他强硬地撕开这层关系，其实是期待景琳的反应。可是她生气了，她惊慌失措。原来“喜欢”这样东西，再可爱温柔的姑娘，也不会把它当成友谊那样施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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