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晴听着自己的父亲在那里诉说着种种不是,头埋得越来越低,就差一头跌在地上埋进土里生根发芽了。
一开始说二叔的事儿,她也是习惯了,因为二叔一家的人她都不怎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都不能好好说话,没事还给你处处使绊子,一副为你好的母慈子孝的景象,一幕幕循环在凌翌晴的脑海里游走。
手中的塑料袋被她攥得紧,抠出一个破洞来,红糖姜茶的包装“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其实本来只是抓住,试图找一个依靠罢了,没想到紧接着的话语,让她的世界瞬间崩塌,几根跟串联着碎片的拼图纷纷落入谷底。
被埋没,看不见,只有一片漆黑,秃鹫还在昏暗不见明晰的空中盘旋,伺机而下,等待把那些埋没的尸首吞入腹中……
回忆的碎片也不放过,留下的只有黑洞洞的一片浓重的黑雾,以及穿插其中的银白色蜘蛛网,将她紧紧地圈进去,收紧了丝,再是看不见这个世界,耳畔边的回声也渐渐像是装了***一样,听不见了,空白虚无……
只她一人,蜷缩着全身,抽泣着,没有人给她递纸巾,更没有人给她一个依附的臂膀倚靠,甚至一点点的声音,一幕幕的画面都不敢回想,生怕勾起了悲伤的往事……
那是她的爷爷,小时候那个慈祥且爱着孩子的老人,放下自己一向高高在上的姿态,抱着她在大腿上玩滑滑梯游戏的爷爷,两鬓的雪白的乱发还总是挠到她的小脸,逗得她格格乱笑,掩着嘴,偷着乐……
“骑马咯,驾,驾!一二一,一二一……”还骑在爷爷的身上,玩着骑大马的游戏。
还有秋千的回忆,推着她,越荡越高,似乎可以触碰到天空抓起白色的绵绵软软的云朵,啊呜一口吞下去,甚至是天堂也变得触手可及……
但是,终究很远……
她看不见天堂,还看不见天堂的爷爷,更别提把爷爷带下来,继续陪着自己荡秋千,骑大马,玩滑滑梯……
现实里,她没有佝偻着背脊的老态,仿佛是老了一般,不再是个孩子。
靠着撑在大腿上的手肘与大掌,托着自己那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的脑袋,哭着,落着泪,沙发上是淡淡的加深色痕迹,地板上留着一小滩泪水,似乎也在抽泣一样……
凌母见不得自己女儿这一般伤心,可也知那是不得不迈过去的一道坎,想要上前去宽慰几声,却被凌翌晴一条伸出来的胳膊给挡了回去。
“我一个静静……静静就好了,别叫我……”
凌翌晴是怎样或许她现在自己也不清楚,不知自己的声音是在笑还是哭,亦或是参半着,嘲讽自己的脆弱……
凌父来气,刚猛然站起身却被自己夫人的眼神软化,犹豫地直起身,最后还是坐到了沙发上,叹口气,已经见证了不少风雨沧桑的双手此时抱紧了头,垂下来看着地板。
还是交错的木板横条纹,棕红色,木黄色,乌黑色,酒的颜色……都在眼中和脑海里跳跃起来,心烦意乱。
“她是个成年的孩子,这些事还是得自己承受,都明白,我们都明白……”
凌母是沟通二人之间最便捷的桥梁,亦是两片天地之间嫁接的腾云,最明白二人内心的人。
她就安坐在自己丈夫的身边,一只手覆在凌父略显粗糙的大手手背上。
凌父觉得上面多了一层温度,一直穿透自己地心,却又像是缓缓流淌的小溪带入了暖流,渐渐心安下来。
良久,回归了疲惫,这位平日里独挑大梁的大男人也斜倚在夫人的臂膀边,生怕压弯了自己的妻子,然而凌夫人却摇了摇头。
“睡一觉,明天回好起来的。”
说着试着背起凌父进到卧室。
可能习惯了这样沉重的身躯,不像以往那么吃力,可还是一步一步慢慢迈着走,喘着粗气放下了凌父。
在一张绣着墨竹凌云重瓣交叠的被单上,头顶上的灯光晦暗,因为要安静,营造一个睡眠的氛围。
凌父总算是合上了眼皮,本是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但还是放松不下,紧握着自己妻子的手,搁在身侧,不愿意放下,凌母更是抽不了手离去。
她更忍不下心来,决然离开这个房间。
她还是自责,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位合格的妻子。
“说到底还是我不好,不能给你生一个孩子下来……对啊,是我没用,这么多年来你也怕是厌倦了吧……”
凌父那并不是那么长的睫毛猛然抖下可见的灰尘,但是凌母并没有发现,轻轻地,一点点掰开凌父的手指,最后看了似乎是熟睡着的凌父一眼,悄悄掩上门,离去。
凌父只是累了,但是他必须忍者,不能给凌母发现他没有睡着。
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有着隔阂,也辛苦了她那么多年,和他扮演着老夫老妻,辛苦了……
凌翌晴回到房间,自然是哭着的,眼角还粘着未干透的眼泪,自己用手擦拭,都觉得那是涩的,是咸的,她碰不得。
电脑,这时候一台没有情感的冷冰冰的机器,偏偏就能给她带来慰藉,就像小时候爷爷家房间里的小天窗一样,看着,仿佛就拥有了。
她决定玩团队赛,输了也好,赢了也罢,就是顺顺心的事情,没多大意义。
电脑屏幕上亮着“匹配中”。
她擦了擦泪,看到屏幕,怔住了。
可真巧,你的队友:一诺千金!
然后大脑里只是回荡着一片的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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