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元的脸色现在所以惨白、铁青,井不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报务员把他供出,他将会受什么样的罪。事情很简单,他是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一个真正的间谍和演员或作家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如果演员表演时矫揉造作,他会遭到烂西红柿袭击的危险,倘若作家胡编乱造,毫无逻辑,会受到读者鄙视讥讽的报复,而对一个间谍来说,却是生命攸关的问题。
“是怎么回事?”吴四宝惊诧地问道,“您怎么啦?”
“我认为,我们全都被常凯申蒙在鼓里。上次在大街上出了件丢人现眼的蠢事,如今变本加厉,更为恶劣了。他们搜捕到一个携带电台的女共党,看来她的活动非常频繁。这个电台我已搜寻了八个月,可到头来为什么这案子却落到了罗夫的手里。他好比猫不懂代数一样,对无线电一窍不通”
吴四宝伸手去拿电话筒。
“没有必要,”李广元说,“毫无必要。这样会发生内部磨擦,出现间谍和反间谍机构之间常有的明争暗斗。不必了。请您批准我现在到那个女人那儿去,把她带到我们这里来,哪怕进行一次初审也好。也许我盲目自信,自以为是,但我会比罗夫审讯得更好。然后再让罗夫去审讯这个女人。对我来说,最主要的是案子,而不是功名”
“您去吧”吴四宝吩咐道,“可我还是给卫队司令打个电话”
“您最好到他那儿去一趟,”李广元说,“我不怎么喜欢这种纠缠不清的事”
“您走吧,”吴四宝又说了一遍,“干您的事儿去。以后我们再谈老师的事,明天或明后天我们需要他”
“我可不会分身法,没有一心二用,同时抓两件事的本领”
“您可以办到。间谍要么马上投降,要么宁死不屈,像常凯申那帮亡命徒采取特殊措施后招供的人是寥寥无几的。接触后最初几个小时您就会心中有数了。要是那位女士什么也不说,就把她交给常凯申,让他们去碰这个硬钉子。如果她供认了,这可算是我们的功劳,这个苏北人也就相形见拙了”
吴四宝在气忿时便这样称呼他最痛恨的人——76号的头目常凯申。
李广元在急诊室出示了保安处的证章后,来到报务员的病房。
报务员一见到他,睁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她朝李广元探过身去,但他怕房间里装有窃听器,便急忙说“金夫人,收拾一下吧。您已经失败了,但是一个间谍应该学会体面地认输。我知道您不会承认的,但这样做很愚蠢。我们截获了您的四十份密电。现在给您拿衣服来,您跟我走吧。要是您和我们采取合作态度,我保证您和您孩子的生命安全。如果您拒不供认,那我无法向您作任何保证了”
李广元等了片刻,女卫生员把她的套服、大衣和鞋拿来了。报务员照他的做法佯装说“我穿衣服,您是否出去一会儿?”
“不,我不出去,”李广元回答说,“我转过身去,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您考虑考虑,如何答复我”
“我不回答您的任何问题,”报务员说,“我没有什么可回答您的。我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我想这误会一定会消除的。我丈夫是军官,是残废军人”
此时报务员感受到一种特殊的、万分欣喜的心情。她见到了自己人。她相信,今后的考验无论怎么严峻复杂,最可怕的孤立无援的处境已经过去。
“别胡扯了,”李广元打断了她的话,“您的电台已经落到我们手中,电文也被我们截获并已破译,铁证如山,不容抵赖。我只要您做一件事同意和我们一起。我奉劝您,”他转过身来说道,尽量用眼神和表情向她暗示,他要说一些极为重要的话,她必须注意细听,“同意我的建议,并首先供出您所知道的全部情况,即使您知道得很少;其次,接受我的忠告,在两三天内立即开始为我们工作”
他知道,最重要的话他只能在走廊上说。凯特只有在病房听了他所说的这番话,才能理解自己将要说的最重要的话。通过走廊的时间只有两分钟,他刚才上来的时候,已暗自计算过了。
女卫生员把婴儿抱来后,说“孩子准备好了”
这时李广元的胸中感到一阵憋闷,这倒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初生婴儿现在必须去76号魔窟,去监狱,去他一无所知的地方,而是因为一个妇女,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可能她也是个母亲,竟用如此乎静的声音,若无其事地说“孩子准备好了”
“您抱孩子会感到吃力的,”女卫生员说,“我来抱他上车”
“不用了,”李广元说道,“您可以走了。让金夫人自己抱孩子。对了,您去看看,走廊上最好不要有其他病人”
女卫生员走出病房,李广元打开门,让报务员先走。随即他扶着她的手臂,怕她抱不动孩子。当他发现报务员的双手在颤抖时,便把孩子抱到自己怀中。
“姑娘,听我说,”他嘴里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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