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利言不能,不敢惊动於菟。
于是他找到了姜利言,以此威胁他去见陈桐生------假若陈桐生没活下去,那姜利言也活不到第二天。
他有的是办法让姜利言暴露,姜利言苦心隐藏,让自己以一个合理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他则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姜利言的谎言暴露。
姜利言于是不得不去见了陈桐生,告诉她赢得东胡人,告诉她要获得什么东西。
那是对她很好的东西,能够治愈她的结巴。
而他自己,却又要对陈桐生说:“只准赢。”
陈桐生不会听他的,他知道。陈桐生还晕头转向,只凭自己本能做事,他看着陈桐生不断向自己靠近,先是试图显露出自己的本事,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展露自己华美的尾羽,又不断地来质问他。
他便要刻意制造两人之间的矛盾,推远她,又不放心地拉近她。
他怕陈桐生太过靠近自己会使自己暴露,却又怕陈桐生离了自己视线,她会出事。
陈桐生最终没有出事,她似乎被伤了心,但又似乎有了更大的注意,这个刚被治愈了结巴的姑娘,坚定的决心要离开京都,离开他去寻找秘密了。
她都不知道秘密就在自己身边。
陈桐生就像是行走在一个圆球上,朝着反方向走去,她越走越远,可是到达了最远之后,她又再度向自己逼近。
五年过去,他想,人总该有点变化了,于是他去见陈桐生,他没有再刻意地去模仿宋川白,即便他们本来就是不同时空中的同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想听见陈桐生疑惑地问他,你为什么与以前不一样,但又怕听见。
这样的疑问始终也没有听到,因为陈桐生对他一丁点儿的疑惑也没有。
陈桐生甚至都没有发觉,眼前这个人不再可恶地不停逗她了,他变得更加温和,温柔,同时更加的扑朔迷离。
很多事情他无法解释清楚,便拿於菟来当挡刀,因为於菟所以当年这样不行,因为於菟所以当年那样不行......
陈桐生有过短暂的疑惑,但最终她抛下了疑惑,仍然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
在于纪英见面之后的夜晚他睁着眼睛,无数次想对陈桐生说:你知道为什么宋川白都不把你当回事么?
因为从一开始你许多记忆都是错乱的。
陈桐生最初在幻境中看见了不少面貌酷似宋川白的人,她一度因为这些人心神动摇,还给他们取名字叫小白,认定他们都是跟伽拉有关系的人,却没有想过,她在浦阳有关周明则的那个幻境中,她看见的那个坐在书房,与方鹤鸣写信的人,并不是自己白日里相处的那个宋川白。
她大多数时间看见的其实并不是什么过往,而是另外的时空中,那些同名同姓之人的遭遇,只是大部分人一生毫无变数,即便是换了时空,命运也大同小异,因此非常难以分辨。
这也就是为何纪英口中所说的阳和侯,与陈桐生见闻里的阳和侯,几乎是截然相反,就连目的都完全不同的人了。
因此陈桐生看到的,与纪英所看到的,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想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无法与陈桐生解释自己的由来。
假若他来自其他的时空,他还能理直气壮地对陈桐生说,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宋川白,在另一个世界是,在这个世界也是。
可他无法说出口。
他有意识之初,自己就在一个混沌的胎膜之中,羊水一般的液体包裹着他,他伸出手,隔着薄而坚韧的胎膜,触碰到外面触手的铁鳞。
於菟源源不断地将世界的信息灌输给他,於菟吃下了多少个陈桐生,他就了解多少个陈桐生,於菟吃下多少个宋川白,他就了解多少个宋川白。
於菟并没有太多自己的意识,但他却被强行灌出了思维能力,直到於菟悄无声息将他吐出去的那一天。
*
陈桐生抱着宋川白,忽然间地面震动,白雾在一刹那蒸腾而起,陈桐生愕然抬起头。
她面前的地面大块塌陷下去,如同在一瞬间都变成了纸糊的一般,大地龟裂,而这裂缝从她眼前延申出去,竟然看不到尽头。
假若陈桐生能够站到足够高的地方去看,她便能够骇然的发现,这地面的巨大的裂缝几乎横穿整个京都,在地面开裂的瞬间,京都中尚存的民众发出惊恐的呼喊,然而下一秒,房屋便轰然倒塌,陷进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只剩灰尘扑起。
阳和侯府恰好便坐落在裂缝之上,然而也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没有轰然塌陷,这道裂如同京都中的一条道路,其上无论活人,死物,皆被吞噬,只有阳和侯府与皇宫遥相对应。
陈桐生抱着毫无生气的宋川白,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却又忽然惊骇的顿住。
她哆嗦着手去抚宋川白的脸,迟疑了片刻,接着咬牙用力捏住了某处望上一撕!
陈桐生撕下一张人脸面具来!
这根本不是宋川白!
没完没了的小把戏,没完没了的戏弄,没完没了的欺骗!
血一股一股地冲进陈桐生的脑袋里,她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不正常的愤怒之中。
喜欢弥天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