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曦文父亲于京都任兵部参赞一职,冯家被抄的时候,冯曦文刚刚参加了武试,并在众考生中拔得头筹,再加上父亲在朝中的关系推荐,他原本应当可以获得一个不错的职位。
荣怜儿从轿子上下来,随手给了身边轿夫打赏银子,她穿着一身暗沉沉的黑,面容苍白得毫无活人气息,轿夫没敢多看她一眼,低头接了银子就走了。
杀人在此时对她多么容易啊,只需要走到在她那个世界,曾经见过她的人面前,那人便会自然而然地,有理有据的死去。用这样的法子栽赃一个小小的兵部参赞杀人,自然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简单的事情了。
荣怜儿显出手中的令牌,在狱卒的带领下,到达了关押兵部参赞之子的牢房前。
她轻轻叩门,望着牢狱中憔悴之中仍然双眼炯炯有神的青年,开口说了对冯曦文的第一句话:“想不想为你父亲翻案?”
青年的眼睛中顿时迸发出摄人的光芒来,立刻爬起身来到了荣怜儿,急迫道:“你能为我父亲翻案?你能救我父亲?”
然而青年忽然又踌躇了,因为眼前这个女子面容是如此苍白冷淡,裹在一身黑袍子里,她那原本秀美的容颜变得如此冷寂,鬼一般的透出骨子里的冷气来。
青年哆嗦了一下,壮着胆子问:“你是谁?”
她笑起来,苍白至极:“我是大都督荣显之女,荣怜儿。”
青年是个心思活络的:“不可能,大都督如今的女儿......她旧居深闺,年纪尚小,并非你这般模样,你到底是谁?”
他就是没见过荣显的女儿,但也听说过,那是个千金娇气小姐,去年踏春,有人说看见她,一身鹅黄,娇秀如春。
荣怜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两眼深黑:“待你被发配充军后,我会帮你。打上几年仗,建功立业,到时候自然而然就回来了。到时候权力在你手中,犯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哼笑一声,手指划过冯曦文露在外头的手背,冯曦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看过你的考试,你确实是个打仗的好料子......好好儿听我的话,我保你日后沉冤昭雪,平步青云。”
冯曦文确实争气,在荣怜儿如同神助的敌方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冯曦文手里,冯曦文一个没有浪费,突袭,反击,将计就计。
他从一个青头兵,一路稳定的升上去,几年来毫无败绩,成功地被召回京城,握住了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权力。
但冯曦文仍然不知道,这个在帮助自己的女人是谁,是有什么目的。
他只是一只在做一个梦。
那梦漫长悠久,将军,鬼行,毒雨。
荣怜儿诱导了他的梦境,最终将自己痛苦的一切记忆灌输进了他的脑中。
同时,她模仿神秘人写信,教着那两个笨拙的姐妹离开京都,开始了为期五年的,放任自由的时光。
*
王澄南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冯曦文无法回答,他并不想杀她,他做什么要杀一个原本与自己无关的,可怜而毫无自保能力的姑娘?
乌啼岭上,当鬼行开始蠢蠢欲动即将爆发时,军中不满的大小将领们也都愤怒的叫嚣起来,争着要将这个红颜祸水,这个耽误他们前行的女人绑起来。
冯曦文在激动的将士中看见了那张鬼魅般苍白的脸。
她拿着他的剑。
冯曦文该要怎么回答王澄南?
不是我杀的她,是荣怜儿,是她自己。
是那个鬼一样苍白的女人,将剑捅进了荣怜儿的胸口。既然只能留一个,那荣怜儿不能活。不然枉她设计一场,只告诉王澄南氓山这个名字,而非乌啼岭。
荣怜儿不能活。
这个害死了姐姐的女人,这个没用的,只知道哭泣的废物,这个只会坐以待毙,对一切困苦都迟钝的蠢货。
残疾,愚蠢,弱懦。
她为什么不早点死?
她为什么要拖累别人?
她为什么要生病?
冯曦文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她疯了。
飞光飞光,劝我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土厚。
假若我知晓再无法解脱,我不会走上这条路。
她望着面前尸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后退两步,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要回到她身边去,做一具几十年前氓山的枯骨。
她就那么站在毒雨里,转身一步一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冯曦文没拦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走下了山崖之中,山谷内物什摔落的闷响回荡。
*
冯曦文赴往南疆边境时,王澄南还没有醒,但这些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对这对癫来倒去,乱世中惶惶恸哭的姐妹尚有怜悯之情,但他也要去赴他自己的命运了。
到头来不过黑白棋子,黑转白,白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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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晨光,京都城外喊声震天。
周莞昭猛然抬起眼,手边亮了一夜的烛灯闪了一下:“进攻了?”
彭荣道:“奴婢出去看看。”
他走到了门口,将殿上大门一推,外头立刻架起两把长刀,寒光闪烁。
彭荣色厉内茬地骂:“陛下面前见刀兵,反了你们不成?!”
但外头的人只是拦,任由彭荣骂,他们是一句也不会回的。
“外头现在可不就是反了?”姜利言端着药徐徐拾阶而上,道:“公公莫急,如今确实开打了,只不过方茗连城门都还未攻破呢。大约等天亮起来,才会进得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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