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温茂完全没有预料到对话会这样进展,只以为皇帝要贬他了。
“这么多年,爱卿总也给自己攒了些田产房屋?你好些年不回去了,可家里却时时来人,家中眷属也回去过,亲友来往应当是通的。”
她招了招手,彭荣带着几个宫人,便捧了那金漆的盘子来,上头的珠宝竟然堆积成了小山似的,但是鲛人身体里剖出来,价值连城的月明珠,就有几把。
贺温茂脸色复杂,他就是被贬了,也犯不着皇帝拿这么些宝贝补给他,他自清净一身来,两袖清风去。
周莞昭不容他拒绝,讲:“朕也知道这乱世中金银珠宝是最不值钱的,可总比缺了好,金买粮粮买命。等会儿便叫人悄悄的送去你府上,你给可靠的收了,大周气数不会就这样尽了,可是以后,也总不能再安稳了。”
“陛下!”贺温茂扑通往地上一跪,神情凄切道:“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鬼行已然止住,不过毒雨而已,也总有过去的一天,我大周泱泱大朝,富庶丰饶,哪里是连这样的苦难也度不过去的?待冯将军打了羊颉小国,大周自另有一笔进账!”
周莞昭轻轻一摆手阻止了他的话,继续道:“日后你断不可再进京,除非姜利言,宋川白,亦或者一个叫陈桐生的人有相求,他们或许还有法子保全,其余人——包括朕,再召你进京,就是一个死。爱卿明白了?”
“臣……”贺温茂坚持道:“臣不能明白!求陛下告知!”
周莞昭沉默了一会儿,竟缓缓的起身来,彭荣要去扶,被她一手挥开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贺温茂面前,将套在外头的掐金丝的外衫一褪,贺温茂便看见她自肩膀到脖颈,密密爬满了细细的青筋,有的还在兀自搏动着,看上去如同活物。
贺温茂当即骇的脸色一变,惊呼道:“陛下!这是!”
“病了。”周莞昭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青筋如同纹身图腾一般将她的后辈后颈完全占据了,发作起来,疼的让周莞昭恨不得拿刀将自己皮肤割下来。
“朕说的那个姜利言,便是方才与我送药的沈平。我把他叫来与你见了一面,你也知道他的神态样子了。”周莞昭道:“他未必可信,但走投无路时,也不得不信一下了。”
“陛下……”贺温茂颤颤巍巍问:“陛下的病,可与他有关?”
周莞昭抚掌道:“就是了,不愧是贺相,不过他也救着朕的命。这便按下不提了吧。”
那天夜里她孤身前往姜利言的地宫,见到了拿人尸骨堆起来的浮图草,姜利言忽然说,想不想见一眼於菟。
周莞昭完全没想过在这地下室下,还有另一个更深,也更大的地宫。
那铁石嶙峋的地下,空气阴冷而沉重,姜利言引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周莞昭问:“你向来是避着它的,怎么今日敢来见它?”
“嘘。”
姜利言站立不动,忽然一低身,轻轻的将周莞昭腰间的香囊一取。
周莞昭来不及反应,铁石间一道藤蔓一样的东西从黑暗里猛的一弹,刺在周莞昭脖颈,贴上来在她颈间要咕咕唧唧地钻出一个洞来。
姜利言几步向前,拔出短刀将藤蔓斩断,周莞昭提灯一看,那赫然是一断相当粗壮的触手。
她发着抖摸自己的脖子,已经是血糊一片。
“这下就好了,”姜利言道:“我有药了。”
周莞昭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后退几步,腿软的站不住。
姜利言静静的看着她脖颈血流如注:“你身上总有些北朝的味道,引一下没关系的,反正……你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
“无妨,”姜利言道:“”於菟这畜生会保你的——只要它有了神智。毕竟它要肉吃,总得有人给它养羊才行。”
贺温茂无话可讲,两厢凝滞间,忽然宫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殿来,喊道:“阳和侯回来了!”
周莞昭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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