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四周早年间是光秃秃一片粗糙,在将灭不灭的烛灯下显得格外冰冷,如同一座石棺的四壁。周莞昭后来夺了皇位,将此处改造,四周都镶嵌上了月明珠,走进来即便是不依靠灯火,也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周莞昭低着头小心的走下去,当她再度抬起头时,即便是她这样堪称心狠手辣的人,也不禁伸手捂住了嘴,几乎要捏不住手中的风灯。
自面前延申进去,墙壁上挂满了宫人的尸首,人身挨着人身,死人脸相互的烂在一其,露出牙齿连接着头骨的齿根来,人尸上面密密麻麻地长出浮图草来,相互纠缠在一起,干瘪的眼珠便被纠缠在草枝之间,看上去倒像是浮图草结出来的果实。
凑近了,便能看见那些眼珠都是被短丝线仔细缠到草上去的,周莞昭看着面前的景象,便已经能够想象姜利言一人在这地下进行他那暗不见光的事时,闲来无事,便将那些人的眼睛完整干净的剜下来,晒过了,再小心精细的绑到自尸体上生出的浮图草上去。
“好看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周莞昭悚然一惊,随即猛然回头,姜利言站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鬼魅一般。
周莞昭微微的变了脸色,道:“你竟然在这里。”
“我该去哪里?”姜利言问:“我如今夜里不睡这下面了。听见宫门夜开的声音,知道是陛下来了,因此特来相迎。”
周莞昭便无话可说,接着道:“既然来了,那么便带朕走走吧。”
姜利言欣然上前,他衣冠与白日无异,相当规整,可以想见走路时也是从容不迫的步子,周莞昭单单今夜未听见他的脚步声,想来以往周莞能够依仗比旁人略强的耳力听见姜利言来去的声音,也不过是姜利言刻意为之罢了。
“这些尸体,便是你养浮图草的法子?”
姜利言点了点头道:“浮图草的用度终究是会大的,仅仅靠着那么一丛两丛自地下长出去的草,陛下一人都不够用。恰好宫里又有这活着无用,死了尚可一用养料,便弄了一些来,”姜利言说着伸手一指:“这些挂在外头的,都还算新鲜,再往里走些,那些便即将干透了,倒是将浮图草拔除,尸体也就运出去一并烧了了事,没有用的了。”
“剩下这些,还能够用多久,够多少人用?”
姜利言略思索片刻,道:“若是在宫中,外头这两排,只够陛下用上两月,这还是原来的剂量,如今於菟将醒,浮图草剂量恐怕要加大,才可抵御其掌控。至于外头的人,两排足以用上半年。”
“这拿人血人身催出来的浮图草终究是效力不够,”姜利言说着眯起眼来:“当年伽拉自於菟原生地里拿出的浮图草,一具人尸身上的量,便能够管上十几年。”
周莞昭道:“为何差别这样大?”
“水土问题,”姜利言道:“如今说来,其实便是血脉的事情。假若陈桐生还活着,她倒是能为这些浮图草提供狂生疯长的养料。当年我曾预想过将陈桐生弄进宫来,放血养这些浮图草,若有她血脉在,这浮图草不禁能够护陛下周全,燃出的烟雾也可延缓於菟的苏醒。陈一度认为於菟无可取胜,便想着拖一时,是一时,能够拖到我死,之后的事情也就与我无关了。”
“可又为何劝我放她出京?”
姜利言看了看她,抬脚向前走去,声音轻了些,但周莞昭仍然听见了。
“因为我失败了。”
姜利言接过她手里的灯,为周莞昭照路,执灯的手向前轻轻一引,示意周莞昭继续走。
周莞照皱眉道:“你说什么?”
姜利言道:“我做了梦,梦里我失败了。梦中我的确说服了陛下,甚至说服了阳和侯,使陈桐生未能如愿出京,而被陛下召入宫中,送到我这里来。”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周莞昭看着他。
“最后陈桐生死了,但於菟却依然醒了来。”姜利言目视前方,继续说:“于是我便改变了主意,不再想这样的事情。”
“原来姜利言也会信梦这样的事情么?”周莞昭道:“我还以为你夜时或许连梦也不做的。”
“我的梦可不同与寻常人所做的梦。我总是很信,梦不会骗我。”姜利言道:“若是陛下是我这样的人,便能懂了。”
“那么陈桐生想必是很懂你了?”
姜利言闻言点点头,说:“她如今确实。”
周莞昭不亏是杀父毒臣,将京都里平头百姓,皇亲贵族都能当作棋子,做手段害死人眼睛都不眨的主儿,初见尸墙之时尚有惊惧之意,如今已经完全习惯,见怪不怪了。她一面与姜利言说着话,穿过长长的尸墙,被从血肉里长出的浮图草拂过袖与手,还会伸手去抚一下,心里已经计较起另一件事情来。
她今夜来,为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看看姜利言存了多少浮图草。
周莞昭知道一直以来能够令她逃脱於菟控制的,便是浮图草,以往於菟偶尔格外活跃,但尚未苏醒的日子里,姜利言来见她,总是叫她点起浓郁的浮图草制成的香。
既然如今宋川白与陈桐生皆不见踪迹,生死未卜,那么要解决这么大批的疯民上京,能够指望的,也就这么一样了。
这就是浮图草。
只要将浮图草分发出去,教他们使用之法,变能将这些疯民重新变回正常,那些人也就自己回去了。就如同当年周莞昭为了获取民心,派出弥天司持解药将民众拯救于疫情水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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