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倏忽,在千景万物的变化之中,一直前行的宋川白忽然站住了脚步,缓缓地,迟疑地转过身来,两人目光相对,陈桐生含着那汪泪眨了两眨,心觉异样,道:“侯爷?”
宋川白表情不便,目光涣然,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是目光散开来在看她身后,陈桐生环顾四周,只见那景象因为转换的过于快速,都拧成了灰色的一股,又时见卡顿,其中便闪过石林的景象。
现世的石林与十几年前的宫道景象交叠扭转,几乎发出了实质性的摩擦声,听在耳朵里时极其细微,如同沙子细细倾倒所出的声音。
接着大雾再度弥漫了起来,随之是由远而近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吵,越来越大,四面八方的扑过来在耳朵里,逼得人心浮气躁,惶然四顾,陈桐生在仓惶中欲逃,下意识不想抛开这个眼前发愣的人,他还穿着与周莞昭夺权后第一次会面的衣裳,风尘仆仆,年轻俊朗,陈桐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转身背过声响最大的方向就跑。
然而她这一抓就感到一股异样的吸力疯狂向她涌来,空中响起刺耳的桀桀笑声!
越来越越响的声音逼进了她,仿佛每一步都紧跟在她身后,下一秒便会如狼虎般凶恶的铺上,笑声,吵闹声,声浪如潮,终于在一个响亮的碎裂声后,朝她兜头扑下,将陈桐生整个人吞噬其中。
“大人......!”
陈桐生猛然睁开双眼,整个人踉跄着恍惚了一下,随即被身旁伸过来的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
陈桐生环顾四周。
陈桐生抬起脑袋继续环顾四周。
她仰视着周围人的脸,在心里疑惑了一秒钟自己这奇怪的视角,随即想起了什么,又低头去打量自己。
果然,幼儿的小手,幼儿的身子,伸过来搀扶她的那只手很明显属于成人,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一掌就能轻易握住她的小胳膊,看上去很是熟悉。
然而不等陈桐生再把自己的脑袋转过去,便有人拨开人群走来,喊了一句:“桐生!”
对方的发音与口型都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他说的不是大周雅言,甚至都不像是汉话,但她仍然清楚明白的听懂了,张着嘴发出疑惑的:“啊?”一声。
“还敢给我啊!”来者气势汹汹,一把将小孩子从地上捞起来,面对面地瞪着她:“你要么不来,来了就给朕捣乱,是不是?”
陈桐生:“?”
她迟钝的往地上看去,只见自己原来所站的地方上碎了一个瓷瓶,想来该是她打碎的。
她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记忆迅速复苏,这是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在宫墙之上紧紧地扼住她,状若癫狂的那个男人!
这里是......
陈桐生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人身上的异族服饰,与极具特色的花纹,在心里下了定论:这里是北朝!
而她在这里也被称为桐生,也就是说......
陈桐生如今,很有可能在自己的身体里。
我......?
这就是百年前的我?
陈桐生悬在半空支着短短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的惊愕茫然,对方便以为吓到了孩子,哈哈一声把孩子往身旁的下人怀里一塞:“怎么越大还越不经吓了。”
陈桐生下意识抬起头去打量那个顺势抱住自己的人,然后头顶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宋川白低头注视着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微微地笑了起来。
那眼睛弯起来的弧度,这嘴角扬起的感觉,这戏谑而温柔的目光,这是货真价实的阳和侯本人没跑了。
陈桐生把脑袋凑过去奶声奶气地问:“侯爷?”
宋川白不动声色地指头一挠她手心,陈桐生便攥紧了手,把宋川白的那根纤长手指紧紧攥在小拳头里,忽然想起方才那只扶过来的手,想来也是宋川白的。
“哎呀。”陈桐生闻声望过去,只见发声是妆容打扮都十分华美的妇人,对方是极浅的瞳孔,浅的几近成了银色,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意外的是浅色瞳孔。
那妇人拿腔作势地道:“桐生年纪小小的,怎么跟血亲也不亲,跟陛下也不亲,偏偏对一个来历不清不楚的下人如此亲密。”
她口中的陛下,也就是那个把陈桐生塞进宋川白怀里的男子,身穿玄色长衫,各式配饰,广袖外衫,可见其上的繁复刺绣花纹,雍容异常。
陈恪闻言一偏头,冷冷笑道:“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谁对她好,她自然便跟谁亲。”
北朝人似乎非常喜欢头部饰品,尤其是鬓发自颞颥处,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此处有一个小饰品,哪怕是皇帝也不额外,他颞颥处两枚金色圆勾,并不明显,但色泽非常漂亮。
而在场的女子头侧饰品的花样便多了,有绿铜色缠枝圆环,也有坠了坠子的直钩,大的一直延申到了眼部,小的则钻研的就是一个精致,头偏过去,只见光亮一闪,不仔细还看不出来。
这种饰品太过于普及,以至于陈桐生开始考虑这饰品的实际作用。
她摸了摸自己脑袋,果然也摸到一个软软的小环,看着手感大约也是金银所做,她又抬头去看宋川白,他颞颥上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小钩,小钩子本身不漂亮,但配在他那张脸上,便显得额外清俊。
陈桐生再定睛一望,宋川白眼角竟然抹了一弯淡淡的红,周围其他与他一样仆人装扮的人,眼角都有这上挑的一弯红。
......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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