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川白唔了一声,只听郑棠冷笑一声说:“她作为一个公主,究竟有没有做过任何有用的事?”
“听从小服饰她的宫女说,这个公主大小身体不好,也一般得势,父兄怜爱她,不教她念书,也不强求她学琴棋书画。我说那这个公主她会什么,有什么好呢?那宫女说,公主人好,哈!人好!”郑棠捏着饼子,手一垂,讥笑说:“这天下夸奖人的话那么多,偏这个夸奖性格的话最虚假,什么是人好?就是她一样也不会,身无长处,于是便只能说一句人好。”
“可是为了这样一个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了的人,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治她的病,还要拿别人的命来换......凭什么呢?这不是一件毫无回报的,无用的事情么?让她老老实实,听天由命的死了不好么?”
宋川白知道她向来是有一点偏激和剑走偏锋的,又没应和,只是淡淡道:“因为她是公主,皇帝的女儿,为人父母,看见子女安康,便是最大的回报了。”
这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然而此时改口也来不及了,郑棠果然笑了起来:“也不见得吧,我那个偷偷将我生下来,又觉得养不起就想掐死的娘,你的爹娘,可都不是这样。”
宋川白便没有再说话。
倒是郑棠接着道:“至于我是谁的种,我娘临死也没敢说,倒是宫里传的煞有介事的,说我是皇帝的种,又说我只是个侍卫的孩子,传言漫天飞,她跟个哑巴似的,我去问她,她倒还很愁苦的样子......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是皇帝的种又怎么样,难道她承认了,说出来,还能逼到皇帝认我,影响了人家一代明君的声名不成?”郑棠冷笑连连:“我只是觉得不服气......”
她眸光精亮:“凭什么有人生来千娇万贵的好命,有人生下来就是讨人嫌的?只要给我机会,我难道会做的比任何一个人?”
宋川白笑道:“那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做一个人上人了?”
“那是自然。”郑棠慢慢嚼着,腮帮子一动一动:“目前这种为鱼为肉,自己半分对自己做不了主的样子,我厌烦极了。”
“那你离开了弥天司之后想做什么?”宋川白问:“经商,做官?还是......”
郑棠露出一个意外的眼神,打断了他:“我不是说过了吗,自己做不了主的身份,我厌烦极了,既然要做,那就要做这世上最有权势,头一份儿的尊贵的人。”
皇帝。
宋川白愣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
“等着吧,”郑棠也不急不恼,很有把握的咬了一口饼子:“我不会忘记你帮我的。”
“哦?”宋川白擦掉笑出来的眼泪:“若你以后真的......你要怎么报答我?”
郑棠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子,想了想,露齿一笑,眼睛弯起来的弧度锋利:“只要你不背叛我,你永远能与我平起平坐。我永远不会害你。”
听者无意,大概宋川白当时也没有把郑棠这句话放在心上。
当皇帝,这对一个低贱出身,无貌又无出路的女子来说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就是朝堂里真正能对皇权触手可及的比肩王,都轻易不敢有这个念头,他们顾及后果,顾及史书里的颜面,也顾及兵力对抗时的优劣势。
然而来自十几年后的陈桐生,却看着郑棠,陷入了一种巨大的,不可言状的荒谬中。
如果十几年后掌权的是周莞昭,那这个野心勃勃的郑棠到哪里去了?
郑棠那因为被创始人带回来的神秘色彩,已经在弥天司内渐渐的淡去了。她除了自由一点以外,在弟子眼里一点儿也没有与他人不同。
弥天司内没有什么油水可言,职位高的人对这些弟子也绝不和善,再加上郑棠时常蹿事造反,不是在弥天司内跟教育品德的先生对呛,就是跑出去撺使人家逃婚,找欺男霸女的恶棍打架,在掌门发现这是个招人烦的惹事精后,对她也就愈发的冷淡。
陈桐生发现弥天司看似对郑棠宽松,实际上却时刻派人盯着她,也亲耳听见掌门对跟随郑棠一同下山的人说:宁愿杀了她,也别让她跑了。
当时站在门外听下这句话的郑棠顿时就冷笑了起来,随后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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