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体乾一时难以琢磨透彻,不知他话里的真意,支吾道:“新君初立,小的想要隆重些才好,不知什么避讳,就按平日里的规矩穿戴了。可九千岁却一身平常礼服,小的怎好如此僭越?”
魏忠贤和声道:“你我一起侍奉万岁爷,份属同殿,情在手足,有什么胡乱计较的?吉时已到,快进去朝拜,外朝的大臣都拜了,若再迟缓,岂不教人笑话咱这些内官有失礼数?”王体乾见他言辞平和,大违常态,更觉迷惑,不及细想,迟疑着与率众人随在魏忠贤身后依次入殿,倒身参拜,高呼万岁。
崇祯命众人平身,又给魏忠贤、王体乾破例在王爷赐了座。二人欠身略坐了,崇祯才见魏忠贤没有依照公爵品级戴上簪朱缨下加翠额的的貂禅冠,只按内监礼制穿了朝服,与王体乾一身衮蟒的赐服前后相映,心里猜到他的意图,故作不悦道:“魏伴伴臣可是不愿朕继承大统?”
魏忠贤见崇祯言语如此直露,却不知哪里触犯了天颜,心里暗惊,忙离座跪下道:“老奴惶恐,侍奉了三朝,自信忠于皇家,不知万岁爷何故有此一问?”
崇祯叹道:“先帝之时,听说魏伴伴每逢内朝都戴貂禅冠,为何朕登极之日,反而只穿四品补子服,可是朕德薄恩浅,有失先朝臣子之心么?”
魏忠贤仰头答道:“万岁爷此话教老奴汗颜无地,老奴对朝廷本没什么功劳,那貂禅冠不过是先帝爷念老奴劳苦数十年格外恩赐的。先帝在时,老奴每每想着穿戴,并非居功炫耀,实在是每时记挂着先帝爷的恩德,将先帝爷的恩典时刻穿戴,先帝爷看了,心里也是欢喜。如今先帝爷宾天了,老奴哪还敢拿那些先朝的旧物来显摆?早已好好收藏供奉起了,老奴也怕睹物思人,无端落泪,冲了万岁爷的喜气。万岁爷要怪罪老奴,老奴心里也不敢委屈,全怪老奴功劳微末,对万岁爷并无尺寸之功,只能如此朝见,并非意存藐视。老奴此情可表日月,不敢有半点欺心!”说罢,竟滴下几颗泪来,哽咽难语。
崇祯听他讲得恳切动情,心下不禁暗暗感佩,唏嘘道:“魏伴伴于朕怎会没有尺寸之功?派忠勇营接朕入宫,算得上大功一件。前些日子,先帝在龙榻前曾面谕朕,忠贤、体乾恪谨忠贞,可任大事。忠贤是难得的干练之才,尽可将政务托付!魏伴伴可还记得?”
魏忠贤应道:“老奴不敢有忘。”王体乾也忙离座上前跪了叩头。
崇祯道:“先帝之言犹在于耳,朕岂会刻薄勋旧大臣?魏伴伴有功不居自是美德,但若一味谦让,不免虚情,又使朝野讥讽朕过于吝啬,赏罚失度,舍不得加官进爵,赏赐珠宝,实在有损天威。”
“老奴愚昧,所见肤浅。这就下去将朝服换了,再来朝拜万岁爷。”魏忠贤又叩了一个头。
崇祯笑道:“那倒不必了。朕只是要你明白朕的心思,朕自会如先帝一般对待你,你也要如辅佐先帝一般辅佐朕,不必多虑。”
魏忠贤本是先存了争斗之心来试探皇帝的,但见崇祯一团和气,心下难安,暗忖:这黄口小儿断不会如此易处,天下哪有如此不费气力的好事?等到崇祯以天启皇帝为例来劝说,不觉被打动了些,但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崇祯怎么看出了咱家的心思?要是单单这一件事也就罢了,若今后什么事都被他猜到,那还如何相处?如何自安?想到这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隐隐感到了一种恐惧和威胁,只是不知道恐惧和威胁会怎样来,但带来恐惧和威胁的人必定是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恍惚之间,他身上灼眼的珠光不是天下珍宝在闪耀,分明是刀剑那霍霍的煞气。魏忠贤全身冰冷,怔在殿上,竟忘了谢恩。
“还没轮到我们姐妹吗?”殿外忽然飘进来一声清脆的娇呼,众人眼前一花,一个风华绝代、体态婀娜的宫装美人跨进殿来,身后紧随着两个宫装的美妇。三人貌若天仙,施施然依次上前朝拜,殿上的人都惊呆了。
注:内宫二十四衙门:包括十二监:司礼、内官、御用、司设、御马、神宫、尚膳、尚宝、印绶、直殿、尚衣、都知;设太监(正四品)、左右少监(从四品)、左右监丞(正五品)。四司:惜薪、钟鼓、宝钞、混堂。八局:兵仗、银作、浣衣、巾帽、针工、内织染、酒醋面、司苑。合称内宫二十四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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