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筑坊是王朝京都里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可它既非青楼,也非酒馆,更非赌坊,而是一间阁院茶楼。
至于它销金的方式,令人咂舌,阁院中藏有无数古玩字画,却被往来的京都纨绔们当做寻常物件,肆意摆弄。茶楼成名至今,被丢弃的损坏字画不计其数,据说随便挑出来件,价值都够跑到隔壁街的万阙楼,住上个一年半载,夜夜笙歌。
但这些,在身为户部尚书长子的茶楼老板刘玉尧看来,只要那些个纨绔子弟们高兴,都是值得的,尤其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现在,此人正端坐在刘玉尧面前,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白檀折扇,淡品香茗,略显楼门外跪着的城门守将林瀚海,嗓音沙哑异于常人:“早就知道了,滚吧,碍眼!”
林翰海大气不喘,冷汗直冒,心中却又有万般不甘,接着补充说:“是慑武卫新任副统领平怀宁将他护送回来的!”
刘玉尧啧了一声,昂首向前,一脚蹬在林翰海黝黑粗糙的脸上,怒斥道:“叫你滚就滚,殿下是什么人,用得着你提醒!”
“是!”林瀚海再不敢停留,狼狈而去。
刘玉尧观林瀚海远去后,才转身谄媚看着青年,讨好道:“怎么样,殿下,这苏州刺史刚送来的白檀扇可称心意?”
青年轻嗯一声,手指缓缓划过扇沿,随手一扇,清香四溢,淡淡道:“玉尧老哥有心了。”
“嘿嘿,殿下喜欢就好。”
“扇子是好,可是近来杂事甚多,吾心难安啊。”
刘玉尧桃花清眸微眯,知晓他的言外之意,轻轻说道:“殿下切勿劳心,左丘家的那个现世宝我们都门清儿的很,就算有李首辅亲自举荐,圣上岂会将如此重的职位放在那贪痴小儿身上。”
青年闻言,嘴角上扬,盯着刘玉尧嬉笑道:“呵呵,看来玉尧老哥是比我还懂父皇的心思啊。”
“小人岂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是左丘宁实在是不堪大用,小人觉得....”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就能改变父皇的决定了?”青年愤然打断他出言,怒声暴戾吼道。
刘玉尧知道青年喜怒无常,顿时心惊胆寒,俯身跪地,忐忑说道:“小人不知圣上心意已决,无法替殿下分忧,请殿下恕罪!”
青年形貌虽是普通,双目却如鹰隼般锐利。他缓步向前,蹲下身去,白檀扇轻轻敲打刘玉尧面颊,皮笑肉不笑道:“行了,你能有什么罪,若不是你前几天留了个心眼,提醒我让岳丙舟随老六出城,现在我还蒙在鼓里呢。”
刘玉尧却不敢起身,细细试探问道:“圣上当真要任职那左丘宁?”
“你怎得这般愚钝!最让我担心的不是左丘宁!是老六,年岁不大!心思不少!”
“六殿下的生母齐贵妃身份特殊,比我们消息灵通,也是情有可原啊。”刘玉尧打了个冷战,低头惊恐开口。
“情有可原?”青年的身份此时已经不言而喻,正是当朝太子,周靖君!他用折扇抬起刘玉尧下巴,幽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孤,活该处处慢老六一步了?”
“小人万万不敢,殿下恕罪!”
周靖君一手抬起,指尖轻轻抚过刘玉尧发冠,像是在抚去他头顶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方才都说你无罪了,你还偏偏说自己有罪,怎得这般无趣,今日出宫,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殿下尽管吩咐,为殿下分忧,是小人分内之事。”
“我先问你,对于内地增兵一事,你有何看法?”
“江湖匹夫目无法纪,祸乱本朝已久,自当严处,以视天下。”
“可是老六觉得,军伍与武夫直面冲突,百姓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应当想个折中的法子。”
“六殿下年岁太小,心智柔嫩,慑武卫的成立本就是折中,可是成立已有数年,毫无建树,可见只有军伍强压,才是上策。”
周靖君闻言,没有说话,缓缓起身,向窗边走去。他们二人正身处箐筑坊顶楼,举目眺望,满城风华,尽收眼底。
他用手撑着窗沿,细细观望这座天下首城,眉目涌现一丝耐人寻味的哀愁。
周靖君常常来箐筑坊,就是因为这里,有这座京都最高的违建阁楼。他已经在这里看过很多遍这般风景,却好似永远都看不够。
刘玉尧终于直起身子,他盯着周靖君的背影。觉得这一瞬之间,眼前此人如此陌生,从不像是以往那个无端暴戾的太子,见他久久无言,柔声试探问道:“太子殿下?”
“说你无罪不假,但孤,可没叫你起来。”周靖君转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戏谑道。
刘玉尧应声跪地,面颊紧贴地面,他知道自己看花眼了。
“可是以前的慑武卫,没有平怀宁啊,岳丙舟已经见过他了,你说,一气乾坤境,是否,真的天下无敌,是否,真的可以无视我大周的铮铮军伍?”周靖君背靠木窗,歪着头问道。
“小人非是武夫,不懂此间玄奥之处,不敢妄言。”
“你当然不是了,户部尚书的儿子岂会是武夫?平怀宁说,他自有办法压制武道,你信吗?”
“他一介匹夫胡言乱语,殿下岂能当真。”
“我不当真,可是,会有人当真的,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周靖君低沉阴狠道。
“小人回府之后,定会禀告家父。”
“嗯,好。”周靖君喜笑颜开,说道:“岳丙舟说,平怀宁杀人男女不忌,你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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