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如夜。
电闪雷鸣。
暴雨倏的倾倒下来。
这雨刚落下,裹着空中的污气,溅起满地的土腥气,最是湿热难忍。
这种感觉,却是与当下的形势一般,粘乎乎的十分难受。
宋廷已经在作西征准备了,大张旗鼓,号称将动用五十万大军,如今,凤翔府、京兆府、江陵府、襄州,每天都有别处开来的大军补进大营。
而大秦皇帝陛下也明诏下发,只待入秋,就将御驾亲征,这一回,要直捣汴梁,还天下以安宁。
大战一触即发。
玄武门楼上,轮值的守将钟信站在廊庑下,用力的扇着蒲扇,左手不自觉的凑到脖子处,把纽扣解了,感受着胸腔处热浪喷涌而出,略停几息,又扣上了,必须以身作则,否则被督察巡到了,法棍伺候都是轻的,要是关禁闭,勿宁死。
城外的雨帘中,忽有“哒哒”的马蹄声混着缨铃声响起。
钟信倏的站直身子,弃扇按刀,凝神远眺,但雨帘雾气朦胧,一时难以看清,直到近了一箭之地,他方看清来骑头上的红翎,以及鞍后软塌着贴成一根布棍的红旗。
“是八百里加急的红翎急使,敲讯钟。”
角楼上早有讯兵“当当当”的连敲三声讯钟,紧接着,城中那高耸入云的望楼上也响起三声讯钟,次递接力向内城传去。
秦越以最快的速度更衣,方到前厅,红翎急使已经马踏中门。
“报……汴梁来信。”
一听说是汴梁来的,那定与战事有关,与秦越几乎同时冲出来的甲寅一把夺过信筒,用袖子擦了擦雨水,验看封口,然后微一用力,旋盖展信。
一目十行看完,整个人都呆住了,恰此时,天际一道惊雷炸响,粗大的紫电于半空中探出触角,狰狞着扑来,甲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越心中大疑,一把夺过信纸,一看之下,定在那里,也是仿若木鸡。
良久,兄弟俩才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出声:“怎么会这样?”
怎么回这样?
健壮如熊罴,一身武技天下几无双的宋九重,忽然寝疾,一命呜呼!
宋炅于灵柩前即位。
秦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操,不会“烛影斧声”提早上演了吧,之前是心心想想的想着那宋九重早点归位,可真的嗝屁了,这心里头反而空落落的难受起来了。
“这雨下的,老人家出来不方便,我们年轻,都去司空府议事,来人,去各路迎接,知会其它人都到司空府。”
“诺。”
秦越下完令,甲寅却搓着手道:“等我一等,我要带刀。”
秦越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汴京出事,你慌个啥,来人,备车。”
“诺。”
“那我去备马。”
“滚你的,老实坐车。”
甲寅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紧张了起来,那一位,在他心目中,已经超越了林仁肇,成为排第一顺位的对手,那渊停岳峙稳若泰山的感觉,也不知有多少次进入到他的梦乡,是他练武磨技的最大原动力。
怎么可以说死就死了呢?
除非断头,否则用刀捅,起码要连捅十七八刀才行的壮汉呐。
秦越最清楚自家兄弟,拍拍他的后脑壳,“想那么多干啥,一杯牵机药,神仙也撂倒。”
“你知道?”
“猜的,要是没有传位遗诏,那就是差不离了,呵,皇位果然是好东西,兄弟阋墙,再无亲情可言。”
“没有传位诏书,那他怎么能当上皇帝?”
“他是晋王,又是开封府尹,这算是中原公认的皇位接班人。”
“那宋九重不是有好多个儿子么。”
“这可是千古迷案,我们要的,不是探究这背后有什么隐秘秘密,而是要思考,当下这局势,我们该怎么办。”
甲寅撸起袖子,慨然道:“那还有什么好思考的,打呗,宋九重再无耻,喝酒和打仗还是蛮光明磊落的,就这样死了,实在是有点可惜,至于那黑胖子,呸,当年就想谋我的地皮,阴险卑鄙,听说还最好妇人,不行,我得去割了他的头当球踢,断了他的根喂王八。”
“这才是你虎子该有的样子,走吧。”
甲寅笑笑,探手接了把雨水,只觉分外的冰凉。
……
……
汴京也在下雨,呜风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毁民屋无数,触目所见,一片汪洋,狼藉不堪,如今,雨势渐小,却不知是要转晴还是在蓄下一波霪威。
皇宫。
一片缟素。
寂静无声。
唯有白幡在风雨中沉重的飘垂着。
垂拱殿中,宋炅歪侧着身子靠坐在御座上,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搭在桌沿上,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敲着,双目似闭非闭,神态与宋九重简直一般无二。
御座左前第一位,坐着的乃是门下侍郎赵普,他的下首,微侧着半个屁股恭谨而坐的,乃是太医程德玄。右前第一位,正在无声啜品着清茶的,则是枢密使李崇矩,而手执拂尘静静恭立在御座前的,则是内侍王继恩。
除此外,殿中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安安静静的坐在李崇矩下首,无声的拨着佛珠。
宋炅能成事,各方面因素都很多,奉命行事者也不少,但眼前这几位,却可以说是他的金刚护法。
说起来,他与赵普这两年可是大有水火不容之势的,可谁知道,这一位,才是最亲密的战友。
除僧人外,五人皆着麻布缞服,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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