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满面尘灰。
秦越把注意力从舆图上收回来,“陈头呢?”
“他说再呆两晚,把祖坟修缮一下。”
秦越爆一句粗口,道:“现在修什么修,待我上个折子,总要帮先人落个好听的名头下来才行。”
沿着故道支流安河溯流而上,便是陈疤子的故乡。三年前助兵王景时,陈疤子未提起,秦越与甲寅无地理概念也想不到,此番来赴任,地理州治简略一看,才知陈疤子此番算是光宗耀祖回了。
在兄弟们的拾掇下,陈疤子只好趁着城墙尚未动工前硬着头皮回趟家乡,非他无情,实在是陈疤子最清楚不过,二十多年过去,家乡早已不是家乡。
甲寅吃厌了酒宴,与秦越打个招呼便跟着陈疤子走了,气的秦越直骂娘。
到了地头,果然物是人非,没有一个乡人是认识的,好在祖坟之地山陡地瘠,依稀尚辩,饶是陈疤子征战多年,心肠硬如铁,触景生情,也是眼眶发红。
甲寅接过秦越冲倒的茶水,一口喝干,方道:“陈头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要的,你也不用烦这神。对了,枯坐这多天,可想出什么发财的锦囊妙计了?”
秦越摇摇头:“没思路,曾梧与你师兄把各项事务都规划好了,蔚章也把钱粮开支算出来了,我那五千两,只能勉强支撑两个月,这日子可不好过了。对了,你既然回来了,索性明天陪我先去拜拜码头。”
“拜码头?”
秦越笑道:“见老帅呐,他可一直挂着沿边都部署的头衔,我们这些小虾米,提着礼物,带着恭敬去听教诲,是必须的。”
“那……这里谁来坐镇?”
秦越一股劲气儿就消失了,往椅背上一靠,道:“我发现我讨厌坐这位置了,真他嬢的不自由,不爽。”
甲寅心想,口是心非,刚进凤州境时那大纛飘扬,衙仗居前,旌幢居中,鸣珂金钲鼓角居后,一路热热闹闹,浩浩荡荡的风光也不知谁在享。
三县县令携体面乡绅,赍印迎于道左,迎的又是谁。
留后呐,一州三县之最具权威者,军、民、财政三权于一体,多少人眼巴巴的渴望着这一宝座呢。
所以他对秦越的抱怨声当作没听见,自去沐浴更衣。
凤州距秦州足有二百多里路,要想一天赶到,非一大早出发不可。
秦越十分难得的于星空灿烂时起床,强逼着咽下两碗清粥,见甲寅吃的欢畅,索性把剥好的水煮蛋丢进他的碗里。
刘强与十名亲卫早在厅前候着了,这家伙下到营部干着干着又干回来了,秦越也不勉强,继续让他当亲卫队长。
甲寅只当游山玩水,喊上赤山,把小白也架着,众人一人双马,趁着月色,一路风驰电掣。
王景年已七旬,除重大军务外,都不管各州之事。但人老虎威在,虽然不怎么管事,敌寇也不敢侵边,所以这两年来边境一直安宁。
原本见王景是形式,是尊重。但秦越为钱粮着慌了,便不待州务理顺,赶着去秦州,想向这位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的长辈学学治民管军的智慧。
午时,众人在路边乡野小店打尖,恰有猎户新打的山鸡两只,才下锅,秦越好吃,见路程赶了一多半,便多歇一会,要候着山鸡炖好吃了再走。
亲卫们在屋外照料着马匹,秦越与甲寅两人捡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跑马半天,都累的不想说话,只是默然喝着茶水,看窗外风景。
两杯热水一下肚,秦越这才觉着身子骨舒畅了起来,扭扭脖子,正想让店东来续水,却见官道上自东北方向走来一人,秦越不由的多打望了两眼。
只见那人头戴宽边斗笠,帽沿压的极低,身上短打劲装,扎着袖口,胸前用麻绳绑着“万”字如意扣,腰间系扎着棉质护肋,脚上穿着六耳麻鞋,打着脚绑,右手提着长剑,左手拎着一个圆形包袱,大步而行。
秦越见其一路走来,路过小店也是目不斜视,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对甲寅道:“这人有问题,截住他。”
甲寅抓起战刀就从窗户跳了出去,“站住。”
那人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头来,头却依然低着,吐出来的话冷冰冰的直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事?”
“摘下你的斗笠,报上你的名字。”
甲寅一边喝咤,一边快步逼近,刘群等人见状,也各自抄起手弩四散开来,对准那剑客。
那剑客见状,倏的将手中包袱一扬,掷向甲寅,与此同时,一抹寒芒诡异的刺出。
甲寅不防对方竟敢暴起伤人,才避过包袱,青锋冷芒已到胸前,不由大骇,身形急退,左手一用劲,就欲振刀出鞘。
那剑客身处弩机危险之下,打的主意便是揪住眼前人,好当人形肉盾,如今既抢先机,怎会留情,手中长剑连绵杀招递出,动若脱兔,迅如闪电。
甲寅连使几招挪移闪腾身法,却是刀也拨不出,危机也化不得。而刘群等人空有弩弓在手,又怕伤了甲寅,一矢也不敢射出。
秦越见状不妙,正想拨剑相救,只听“呛然”一声响,却是甲寅拼着左臂被对手划了一剑,终于换来机会弃鞘出刀,此时的他胸中闷气尽数变成戾气,双手一合把,刀势一起,如恶虎出柙,咆啸着掠起眩目刀光。
这一下,顿时主客易势,甲寅刀法本就迅猛刚烈,含怒出刀之下,那剑客手中细剑不敢格架,只能凭仗身法游走避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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