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到滁州并不远,一百七十里路,两天也就到了,但在朱元的感觉中,却有三千里那么长。
他一直觉着凭手下一万子弟兵,自己一定能守住和州城的。
所以他敢出城决战,所以他在兵力损伤四成后还敢坚守,哪怕郭荣的一万精锐加入,他也毫无惧色。
我有坚城,我有百姓,我有甲士,我有众志成城,能耐我何?
没想到一首鬼哭狼嚎的歌声竟然让自己心神不宁了起来,如一粒沙子般硌在心房里,每一个呼吸都感到那难言的痛。
师弟李行阵亡的消息传来时,他都没有如此痛心难受过,身为一名军人,其实生死早看淡了。可为什么自己一向坚强的意志突然就软下了来,如雪被汤,与城同休的念头一个子化了个干干净净?
为何会这样?他茫然自问。
或许是求援无果时就有影子了,或许是新收到的军粮霉陈不堪时就有了,又或者是耳闻朝廷欲撤己职的传言把心境动摇了。
总之,所有的负能量仿佛刹那间就水漫金山般的浸压了过来。
出城时,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亲自殿后,希冀着那向训贼子有卵子追过来,好再次厮杀一番。
然而向训并没有赶来,这样的平安却让他感到更深的耻辱。
“大帅,再有十里,就到滁州了。”
“哦。”
朱元茫然的应了声,前后左右望了望,这才稍勒缰绳,轻轻的掀了头盔,翻身下马,“为某卸甲。”
大将孙璘讶然惊叫:“大帅?!”
朱元摸摸脸上扎硬的板须,苦笑道:“撤离和州,虽然非战之罪,但丢城却是事实,孙将军,你率大军与路上缓行,待某先去向大王请罪。”
孙璘看着这位一下子失去神采的彪悍猛将,脸上一黯,应声道:“……诺。”
……
不战而得和州,向训郁闷到不想进城,郭荣却是朗声长笑,浩浩荡荡的率着文武开进和州城,亲自劝慰百姓,甚至还给一位八十二岁高龄的老人赐以六品官身,着实羡慕了老大一帮人。
和州城中休整三日,百姓渐定,遂留向训坐镇和州,兼沿江招讨使,大将刘重进副之,靖绥周边,整兵备战,御驾则兵发滁州。
虎牙军为先驱。
这一回郭荣不坐龙辇,一身戎装,还是骑着缴获自北汉主的黄骝马,在左右金吾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进发。
两日后抵达滁州西城,张永德率将佐离营十里相迎,一时间鼓乐齐鸣,号炮连天,又有能工巧匠树起一杆高约六丈的旗杆,待到御驾进营,三军列阵相迎,三旓龙纛在三军山呼“万岁”声中缓缓升起,于高空中迎风飘扬。
看着郭荣志得意满的走上九阶台阶,在左右护拥下进入大帐,秦越心想,这张永德就是比李重进会来事。
秦越琢摸着是不是晚些时候再来拜见老上司,一位小校却手执令箭跑过来,令一个时辰后大帐议事。
秦越在肚子里爆一句粗口,把安营扎寨之事交给陈疤子与甲寅,自己却与曹彬借了宋九重的营帐,沐浴更衣。
这两货都好洁,最关键的是自皇后感染身故后,沐浴净身后再朝觐圣上,已经成了一条朝中不成文的规定,虽然郭荣并不以为意,但侍御史的眼神却锐利着。
时当四月下旬,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炎热,洗了澡,却是正好清爽。
两人坐着吃些干粮,说些闲话,沉重的点将鼓便开始敲响了,正要起身,宋九重风风火火的进来,说等下某,他在亲卫的浇淋下快手快脚的冲了凉,一边拨拉着湿发,手一拢,一甩,发梢的水花如珠暴射,如此几下,一头湿发已经干了,只微有湿意。
曹彬讶然:“玄朗你的武技都用来沐发的不成?”
宋九重微微一笑:“武技比起去年,稍有寸进,不值一提,走吧,我等资历浅,还是早些去的好。”
曹彬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俩就不该等你。”
御帐行营不仅用黄土垒成高五尺的大台,御帐更是宽敞如殿,少说也能容下六七十人,但今次有资格来的并不多,除少量文臣外,都是各军都指挥使,都虞侯以上掌军者。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众文武大臣三呼万岁毕,各自分班就坐。
郭荣笑道:“朕这次来,好比乡下老财来催租的,抱一,先把这块地里的收获情况与众卿说说。”
张永德见郭荣有心情取笑打趣,当下笑道:“臣惭愧,在这滁州城下,两个多月了,几无寸功。
敌我双方各袭营一次,皆未成功,我军掘地道推进不到二里,也被敌破之,宋九重搦战,与敌将林仁肇再次交手,双方大战五十回合,各自折马损甲归阵。
除去阴雨连绵日,我军与唐军小规模交战六次,虽稍有斩获,但未损敌军皮毛。”
郭荣噫了一声,问道:“那陈觉莫非临时抱佛脚开始读兵书了,此番为何防守的如此出彩?”
张永德道:“陈觉与李景达约法三章,滁州城守御,李景达自决之,其它的军务,则由陈觉统为筹谋。”
郭荣哈哈大笑,“伪唐李景之蠢,天下少有,自家亲兄弟都不信任,偏把这样的将才困住方才放心,朕还在瞎琢摸,伪唐精兵强将不少,为何就一付任我攻打的模样,却原来是如此缘故。”
张永德道:“李景达礼贤下士,能对将士推心置腹,故其手下颇有能征惯战之士,其中又以暴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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