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抱恨而终,却又得老天爷垂怜,方才重回人世。”
默默隐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如今却如此轻易地宣之于口,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这件事压在她的心里多年,是她最隐晦的秘密。这秘密一直藏身于阴暗之中,不见天日,渐渐在她的身体里发了霉……
如果可以的话,若是她再死一次,是否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会有,或许没有,谁知道呢。
焦长卿对人对事,一向风淡云轻,最是沉得住气。可面对眼前满腹呓语的孟夕岚,他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不安,后背泛起丝丝寒意。
娘娘,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不过,细细想来,她未必是在胡说……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若是换做别人早就熬不住了。
孟夕岚见他眼神不安,继而微微一笑:“这秘密,我从未告诉过别人,师傅是为一知道的人。”
焦长卿闻言锁眉,一脸沉重。
“微臣愚钝不解,还望娘娘恕罪……”
孟夕岚似笑非笑:“师傅不必惊慌,本宫无心难为你,只是闷在心里太久,想要不吐不快。这样的事,别说你不信,若不是本宫亲自走过这么一遭,本宫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活了两世,可本宫还是不争气,做不了想做的事,守不住想要保护的人。”
无忧走时,她只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善良和辛劳,都变成了最最虚伪无情的伪善!
她再一次地背叛了褚家,再一次地背叛了褚静川!
羞愤难耐,又悔又急的心情,宛如万箭穿心一般,痛彻心扉。
“娘娘……”焦长卿眸光转深,语气隐隐含忧:“微臣无能,不能为娘娘分忧解难!”
孟夕岚微微摇头:“无能的人不是你,是本宫!”
她回想这二十年来,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到头来还是没能做到十全十美。
前世,记恨的人都已不再,可今生辜负的人又该如何?
“娘娘,请您不要灰心,请您多为太子想想。”
焦长卿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太子尚未成年,羽翼未丰,还需娘娘您保护提点,才能成大器!”
太子的性格是极好的,勇敢果断又不失仁慈,只是有时难免意气用事,冲动了些。
孟夕岚深吸一口气道:“本宫没有灰心,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本宫这一辈子都是不值得的,褚家更是如此。师傅,还记得您当年说过,要本宫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假死之名,掩人耳目……本宫那时严词拒绝,口中说出许多大道理,如今想起来,还真是觉得讽刺!”
焦长卿低了低头:“不,当年之事,是微臣目光狭隘,不知娘娘心中的苦楚。娘娘为大局着想,所以才会一直委屈自己。”
大局?孟夕岚轻轻笑道:“什么大局不大局的,说来说去,本宫才是最最自私的那一个。”
她太过执着于自己的回忆和仇恨,忽视了别人,她负了褚静文,负了褚静川,负周佑麟……她还利用了许许多多无辜之人。
走到今时今日,她想要安宁和平和,仍是无处可寻。
心上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锥心刺骨!
“娘娘,您如此信任微臣,请容微臣说一句公道话。娘娘也许的确做错过……但不会有任何人比娘娘做得更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怎知她的无奈和纠结。
焦长卿是打从心底里心疼她,所以,他才会无怨无悔地在宫中多年,不求仕途,不求功名,只为留在她的身边,默默保护她。
孟夕岚闻言微微而笑:“师傅果然是医者仁心。三言两语间,就能抚慰本宫的心。”
她目光幽幽看向远处,压低语气道:“本宫伪善多年,也够累了,从今往后,就让本宫好好利用自己这颗自私自利之心吧。”
从今往后,她再不要委屈,再不要顺从,再不要忍耐,她要痛痛快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万劫不复,她也要走到底!
孟夕岚眼中闪过寒光,那不是愤怒,而是不惜摧毁一切也要走到底的坚决。
比决心更可怕的是野心,比野心更可怕的是孤注一掷的倔强!
焦长卿肃然点头:“微臣愿用自己的一生来追随娘娘!”
“本宫知道!”孟夕岚回应他道:“在本宫心里,你是比皇上更加可靠和众臣的人。”
“和本宫说说吧。本宫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皇上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如何?”
因着无忧,他们父子之间,生平第一次有了嫌隙。
这细微的裂痕,也许不会坏事,但她不能不多想一重。
焦长卿微微沉吟道:“回娘娘,皇上近来每日都来慈宁宫看望娘娘,每天都是深夜时分才走,而太子每天都是清晨时分过来,等皇上下了早朝,他便离开了。”
孟夕岚眉心微动:“这么说,太子这些日子都没有陪同皇上一起上早朝了。”
“是……”焦长卿垂眸道。
孟夕岚闭了闭眼睛,这是她最不愿看见的情景。
越是至亲之人,就是越是对彼此的心意敏感纠结。
大病初愈的孟夕岚,让乍现乱想的后宫,一下子就归于平静。
宋青儿依附皇后娘娘多年,对她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可当孟夕岚出事之际,她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她熬不过这一关。
无忧就这么走了,她的心里一定难受至极。那种感觉,她可以想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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