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
年羹尧挺身而起,昂然答应一声。他醉眼迷离,众人的心思压根没理会,也没留神雍正是亲自给自己解围才说那番话,因接过张五哥递过的剑,就地向雍正打了个千儿,起身支一个门户,便在月台前舞太极剑。他舞得很慢,边舞边道:“奴才有《忆秦娥》一首,为主上佐酒助兴!”接着似唱似吟,曼声咏诵:
羌笛咽,万丈狼氛冲天阙!冲天阙,受命驰骋,三军奉节!将军寒甲冷如铁,耿耿此心昭日月。昭日月,锋芒指处,残虏破灭……
一边吟唱,手中的剑愈舞愈快,如飘风疾雪,银球价在筵前团团滚动。良久,年羹尧方收势站定,却是神定气闲,似乎酒意也没了。几百名文武官员目不转睛,看得五神皆迷,连喝彩都忘了。
“好!”雍正高兴得脸上放光,“堪称文武双绝!”因起身来,掏出怀表看了看,又道:“筵无不散,不知不觉已未时。朕稍事歇息还要办事见人,今儿你也劳乏了,就住在朕雍和宫旧邸,明儿陪朕到丰台,朕要亲自劳军!”年羹尧谦逊地一躬,赔笑道:“这实在是主子的关爱,奴才如何当的起?奴才是个带兵的,理应还回丰台军中,明儿就在丰台迎驾,似乎更妥当些。”雍正瞟了允祥一眼,点头道:“依你。不过明个儿你还是递牌子进来,和朕一道儿去,这样风光些。”
年羹尧还要逊谢,但雍正口吻并无商量余地,眼见允祥率王公、马齐张廷玉带着官员纷纷离席,王公们站成一排,官员们马蹄袖打得一片山响跪下,已成送客格局,便不再说什么,只低头轻声称是。雍正拉起年羹尧的手,笑道:“朕还送你出去。”允禩看着这一幕,脸上毫无表情,将手一摆,顿时丹陛之乐大起。钟鼓撞击声中,王公一揖手,百官三叩头,送他二人出了御花园。年羹尧被雍正绵软冰冷的五指捏着手,觉得很不舒服,试着抽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待出园门雍正撒开手时,他已通身都是燥汗。
当晚,廉亲王允禩在朝阳门外八贝勒府为允禟接风,陪坐的有侍卫鄂伦岱和礼部侍卫阿尔松阿。这个地方是允禟在京时来得最多的地方,自康熙四十二年原上书房大臣索额图密谋逼宫,拥立太子的阴谋败露,他三天五天必定要来拜会一下,院里园中一草一木都踏熟了。但今天到这里来,却无端生出一种陌生之感,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八、九、十贝勒当日号称“王中三杰”,领袖百官纵横六部,外加一个十四阿哥允将十万雄兵在外,互为犄角,真算得上一呼一吸朝野震动,没想到竟败在雍正这个“办差阿哥”手里,一二年间手足凋零,被拆得七零八落……也许因为乍从荒寒的沙漠瀚海返回这繁华世界锦绣富贵之地,他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或者因这番西域之行始终没敢挑明了和年羹尧深谈,虚与委蛇,徒劳而无功,不免怅惘;总之,无论如何允禟鼓不起兴头来。允禩见他呆呆的,只是出神,殷勤劝酒道:“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回来,怎就像霜打了似的?是历练得深沉了,还是有心事?”
“我是有心事,金波玉液难下咽呐。”允禟沉重地将发辫向身后一甩,粗重地叹息一声,“我想十弟,有他在这块揎臂攘眉划拳行令该有多好!如今却在张家口喝风吃黄沙,阿灵阿肝胆照人忠直诚信,揆叙多才多艺谋事精当,都是我们满人里头的人尖子,也都身染沉疴一命归泉。留下我们几个孤魂,吃这杯枯酒,怎么畅快得起?”他看了鄂伦岱一眼又垂下了睫毛,端起杯来看了看,又放了下去。鄂伦岱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知道允禟心里对自己有所责备。在康熙宴驾那个紧急关头,鄂伦岱奉允之命倒戈助了允祥一臂之力,诛戮了丰台提督成文运,原为的北京城允禩和雍正“打成平手”好让大将军回京收渔翁之利,想不到弄成眼下这个收拾不起的局面。鄂伦岱想着,自失地一笑,说道:“我晓得,九爷心里恨我。千不怨万不怨,只怨我自己是个混虫,辜负了爷们的心,误了爷们的事……”
允禩看看允禟,又看看鄂伦岱,“扑哧”一笑道:“秦失其鹿,高才捷足者先得!这是当时的情势嘛!老十四回京后,我们促膝谈了一夜,什么话都谈透了。不然,鄂伦岱也不会登我这个门。如今即为自全,我们也不能窝里炮——打起些精神来!把昔日恩怨抛向东流水!”他亲自倾了四杯酒,一一送到众人面前,说道:“来来来,满饮了!”
“我看话不说透,九哥是打不起精神来的。”阿尔松阿一直斜靠在椅子上嗑瓜子儿,微笑着端杯一啜,说道:“告诉九爷吧,世事如棋局局翻新,后头的事谁料的定呢?皇上一个孤家寡人,真正的独夫,支撑不了多久!”鄂伦岱惊异地转脸看看阿尔松阿,闷声叹息道:“我们不**央位置,无论如何扳不回局面。这次搜宫,老隆亲自布置,先占紫禁城畅春园,再夺丰台大营,然后发文天下,‘皇上蒙难’在外,拥立三爷摄政。你们听听,盘算得天衣无缝吧?一个马齐出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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