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允禩兴致勃勃地说道,“为兄送贤弟十把镶金鸟铳——隆科多既已来我府,我不见见不好吧?”
允禟阴笑着摇摇头,说道:“他刚刚入港,你这么猴急?我们不能掉了身价,也防着一下子吓醒这条醉鱼——还是我和老十四先见见他去。命该为我所有,他就在劫难逃!”允紧束了一下腰带,将辫子一甩,笑道:“九哥,走,会会这个‘托孤’重臣!”
兄弟二人绕过书房,沿池塘旁边一路垂杨柳迤逦向北,越过一带蔷薇花洞,便听得允禩平素见客书房“卧云居”中遥遥传来清脆的琵琶声:时而哀音清冷如水滴寒泉,时而急管繁弦犹爆豆珠盘。一个女子声气不疾不徐伴着琵琶唱道:
群芳竞华,五色凌素,竟是妒。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驾,汉宫有木。彼木而亲,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明镜缺、朝露晞、芳声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毋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允一脚踏进书房,当门鼓掌大笑:“好一个‘新声代故’!好一个‘瞀于淫而不悟’!老隆,听得入神了罢?”
隆科多端坐椅中正在想心事,那女子唱的什么全然没有入耳,猛听允这一声,吓得身上一抖,抬头见是两位阿哥——允禟手把折扇沉吟不语,允满面笑容神清气朗——忙跳起身来向前一步打下千儿道:“给二位爷请安了!”
“哎哟不敢当!”允忙双手搀起,嘻嘻笑道,“名牌正宗的皇舅,托孤重臣,见天子尚且剑履不解,何况我们——我们算什么名牌的,敢受舅舅的礼?快起来,快坐着!”允说着,允禟早已大咧咧坐了首位,看也不看隆科多一眼,摆手吩咐两厢:“你们下去!”
两厢侍候的歌妓忙都立起身来,抱琴携笙悄然退下。这边书房不比“逸志轩”有那么多古玩摆设,除了西山墙北角那座大自鸣钟外,环房四周都是几案桌椅,人一旦都退出去,偌大书房立时显得空荡荡的,气氛显得寂寞和枯燥起来不阴不阳,对自己带理不理,十四阿哥也敛笑归座,越发摸不着头脑,自己欠身入座,搭讪着说道:“八爷呢?见人还没下来么?”
…………
两个阿哥都没有答话,听着墙角自鸣钟的“咔咔”响声,十四阿哥衣裳窸窣,漫不经心地跷足而坐,呷了一口茶又轻轻放下,目光陡地一变,刀子一样盯着隆科多问道:“舅舅,知道是谁请你来,又为什么请么?”
“知道。”隆科多早已觉得气味不对,听允阴森森这么一问,手微微一抖,茶水几乎泼撒出来,但他毕竟涉世极深,很快镇定下来,身子一仰说道:“是九爷府里的太监传臣到八爷府议事,八爷想问问选秀女的事。”“内务府如今是十三爷管着,八爷根本懒得管这些琐事。”允脸上像挂了霜,语气也变得像枯柴一样干巴,“是九爷和我,借八爷这块宝地,要与你老隆握手言和!”隆科多头“嗡”地一声涨得老大,怔了半日才回过神来,突然间,发出枭鸟一样刺耳的笑声,“十四爷真能开玩笑!佟家一门历来与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过从甚密,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既无仇怨之情,何来‘言和’二字?”说罢站起身来一揖,又道:“若没有别的事,臣去了。”
允刚刚单刀直入问了一句话,见这老奸巨猾的隆科多要溜号,忙要拦时,允禟在旁格格笑道:“十四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舅舅走你甭拦!舅舅不就是要去见图里琛打点科场官司么?你叫他去!”
隆科多刚跨出一步便被这话牢牢钉在当地,竟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舅舅和张廷璐做的什么交易?”允禟“叭”地打着了火媒子,却不抽烟,“扑”地又吹灭了,“一甲十名里头你就包揽了三名!”隆科多这才知道,这些阿哥神通广大,不知怎地弄到了自己与张廷璐通同收受贿赂的实证,要借此拉自己下水了。想着,隆科多已汗湿重衣。许久,他才意识到,蹚进廉亲王这汪浑水更是了不得,强自摄定心神,又回座中,打火点烟,深深吸了一口,喷云吐雾地缓缓说道:“九爷说的不错,但九爷别忘了,三个一甲进士,一个是十爷说的,一个是八爷府何柱儿说的,一个是年羹尧说的。我代人受过有分寸——爷体谅,有些事我成全不了!”
允禟冷笑着听完,半晌才道:“呀——舅舅原来这么干净?年羹尧那奴才不去说他,八爷十爷龙子凤孙,会干那个勾当,谁信呢?我们的奴才亲信要做官,用得着舅舅来帮忙?舅舅说这些又有什么凭据?舅舅既然两袖清风,又何必怕图里琛这个兔崽子?拿猪头去清真寺,你拜错庙门了!”他霍地跳起身来,踱着走近了隆科多,喑哑的声调中透着巨大的威压:“我也知道,单凭区区几个贿中进士扳不倒你这个‘托孤’重臣。今天我想说的不是科场的事。我想问你,佟国维是怎样死的,谁下的毒手,又为什么下毒手?嗯?!”仿佛一声焦雷晴空中无端爆响,隆科多立时面无人色,汗透重衣,他“扑通”一声跌坐椅中,喃喃说道:“六叔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堂叔,我为什么要害他?……”话未说完已知失口,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又深深把头埋下。
“是呀,是你的堂叔,为什么要害他?”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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