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会去哪呢?”陆子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却无意间瞥到了自己的戎衣之下的红色里衣,这是他昨日大婚时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喜衣,惊觉的目光在鲜红的袖口上迟疑了一刹,他脱口而出,“不好!”
陆子羽派去南边追击郑观的轻骑没有发现郑观是很正常的,因为郑观压根就没有往南边逃,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带领着这些残兵败将回京,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所以他率领着数万残部朝着北边去了,那方向应该是……同州城。
此时此刻,失去左臂的郑观正坐在马背上单手拽着缰绳,浊黄的眸子里满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听说……陆子羽刚刚在云州成了婚?”郑观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还冷笑了一声。
“是,好像还是个哑巴,附近好几个州府的百姓都到那喝喜酒了。”一旁的侍从连忙附和道,他们很担心自己的这位殿帅在失去臂膀之后会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疯狂举动。
“那场面一定很热闹吧。”郑观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朝着远处望了望。
“是的,听说陆子羽很喜欢那个姑娘。”侍从嘿嘿道,表情完全就像是一个看热闹的事外之人。
“很喜欢那个姑娘。”郑观重复了侍从的那句话,随即又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很喜欢?很喜欢……是有多喜欢?”
“这……小的不知”侍从的表情微微怔了一下,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观这莫名其妙的反问。
“哈哈哈哈。”郑观突然大笑了起来,他微微摇着头黯然道:“不过是男欢女爱罢了,这世间男子的喜欢,从来都没有女子的爱恋来得深刻,陆子羽……希望这次你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吧。……
郑观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后,单手执鞭狠狠地抽打了一下自己胯下的马匹,马儿连同身后的军队随即加快了步伐,可郑观表情上的恨意却分明不是那种遇到挫败之后应有的愤恨,而是一种夹杂着悔恨、不甘甚至是内疚的恨意。
曾几何时,他还是坚定自己是个长情的男子,至少他对春兰是这样的。
入值殿前司的第二年,也就是在他升任殿前司都虞侯的第二年,他遇到了春兰。名如其人,她就是一个如兰花般明媚的女子,一个让郑观只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女子。
只可惜郑观脑海中她的模样永远定格在了承平十九年的那个夏天。
承平六年,郑观刚刚二十有五,执行皇命的他腰挂双锏,身着束身锦绣朱袍打马御街,翩若惊鸿之姿冠满京华。
当时京城坊间的女子们之间还流行过一句话“此生不愿金屋藏,但求虞侯一回首。”
这里的“虞侯”指的便是年轻时的郑观,对于当时的年轻女子来说,若能赢得郑观的回首一顾,那便是比皇家的金屋藏娇更为幸福的事情。
而春兰就是当年那个几乎羡煞了所有云京闺秀的女子。
男扮女装溜出府邸,偷偷跑到御街上玩耍的她却被盗贼盯上了她挂在腰间的玉佩,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便一个健步从她身边掠过,拽下了她腰间的玉佩,突如其来的冲撞让她失去了重心……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狼狈地摔到在地上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环在了她的腰间,半倾身子的她就那样稳稳当当地躺在了郑观的怀里,头顶用来女扮男装的幞头也跌落在地,一头如墨般秀丽的长发散落开来,她躺在郑观怀里失神的样子宛若天仙,恍惚了郑观的……整个秋天。
一个是京城大贾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冠满京华的仕宦才俊,成婚那天,景宗亲自为他们题字,“才子佳人”
想必,这应该是那个年代里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了吧,只是可怜了那天那些哭花了眼的云京闺秀们。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婚后的日子如同他们想象的一样,尽是甜蜜与欢喜,这种甜蜜和欢喜甚至一度让郑观放下了那些曾深埋心底的灰暗与阴霾。
“夫君,晚上回来吃什么?”
“嘿嘿,什么都行。”
“云子饭可好?这是妾身刚学会的。”
“好,只要是我家春兰做的我都喜欢吃。”
这是承平十九年夏天的一天清晨,郑观早上离家去殿前司当值前和春兰的一次对话,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当他晚上提着在街上买的烧鹅回家时,开心地连喊了好几声春兰的名字,却一直没有人答应。
“夫人呢?”他惊慌地问着丫鬟。
“应该里屋吧,奴婢看见夫人端着做好的饭菜进了屋,一直没有出来。”
他连忙推开里屋的门走了进去,香浓的饭菜气迎面而来,可屋内却空无一人,他的目光被桌案上一张摆放突兀的信封吸引住了。
他抓起了那封信,信上的内容却让他大惊失色,手中的烧鹅跌落在地,良久,他瘫坐在了地上,口中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听起来绝望而无助。
“事成之后,平分天下,倘若不依,才子佳人,天人两隔。”这是信上的最后一句话,落款处的名字写的是……花承嗣。
事实证明,花承嗣找对了人,郑观几乎是在读完信的那一瞬间就在心里答应了花承嗣的要求,他像疯了一样取来纸笔,开始给花承嗣写信,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有春兰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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