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中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结案之日起,半月之内若是下雪,这案子必定要推翻重审。所以这朝中官员在官场里打滚打得久了以后学的都十分的精明,凡大案都是要将一干人等关压至春归之时再进行审理。
可林应这案子多有不同,是扯了自己人在其中的,为免夜长梦多,昨个非是要在城南刑场将两个人脑袋给摘了。
当下府上左少卿迟聘还劝他,说这冬季都已经快要过去了,过上个几日,等春风一吹,下上一场春雨之后再做保险些,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怕是往后再难有升迁的可能,实属自断了仕途。
可就连这话都没能劝得住林应,官场上摸爬滚打足足一年光景,官官相护的事情他见的多了,只怕多留一日都会变成另一番光景。当下拿的就是一搏的心思。
哪成想着迟聘一语成谶,今日这一场雪,老天倒是下的颇为不长眼了些。
所以林应此刻领着一种众人入府,心上大抵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洛严这一下早朝便直奔林府而来,想必是这一场雪已经让城中炸开了锅。
这满朝文武,盯着自己位子的人又岂在少数,自然是会抓住了这事情大做文章。
三人成虎,自古都是这般没得道理的道理。皇帝就算再圣明恐也得面上做个处罚,那眼前这个当初为自己担保的洛严自然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一行人跟着入了廊上去,顺着长廊一拐,便是院中的正院。
旁的奴才就侍候在院子外面,只林应近身的丫头丁香跟着进了屋子来,将林应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掸了掸上面的雪沫子然后挂上,又持着剪刀修了火捻子,在堂中多燃了几根红蜡,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完了转身才问:“大人,可否备茶?”
林应将身子一侧,抬手还遮掩一番,声音故意压得很低,说话时候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有心事的模样:“今日不必备茶,你且去将那院上桂花下埋的陈酿挖出来烫上,再将前日里我从江南带回来的云片糕子取些来!”
丁香得令怔了一怔才缓缓地点头,心上颇为惊诧。林应是极喜茶的,这事情府中人尽皆知晓。从前不管是大小事宜,滴酒不沾,只喝淡茶的人儿,今日却破了例,想来这吏部尚书今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倒是刻意抬头将这位尚书大人瞥了一眼,也没有想象中凶神恶煞,三头六臂的模样,这才安心出了门去。
林应见她撂了帘子后才回身,奋力将脸上的愁云惨雾驱散,面上笑得颇为开怀,屈身就坐在洛严对面:“大人这一遭来的有些突然,时间仓促不及准备,若是怠慢了还望大人多多担待。”
其实林应一早便想好了前去尚书府上请罪的,偏偏此时此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话头儿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揭起来了。
洛严的眼神一直盯着他,从未挪开过,让他身上有种难言的不自在。接着嘴唇一动,冰冷地吐出来两个字:“无碍!”
话毕之后,周遭的空气像是蓦然间被冻结了一样。林应在边上陪衬着尴尬一笑,脸上生生咧出一道褶子来,嘴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哪想洛严这个面上冰冷的主儿却是有话直说的直肠子,摆头便直奔主题,道:“今儿个早上因为林大人的事,皇上罚了本官三个月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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