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楼。
九楼。
“满城春色向落霞借嫣红,楼外楼望山外山又千重。山河入画,春晖似染。煎茶一杯饮下临安三月半……”
细长又凄迷的嗓音在高阁之上缥缈晕开,如水墨画一般,晕染了听曲人的心。
朱红的用色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连戏子身上的衣服都红得令人心动。
楼梯口,还未靠近便已经听得非常大声的戏曲音。
琵琶、古琴、二胡、小鼓、萧声都混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凄婉迷离的悲伤,大起大落的跌宕,撕心裂肺的心酸,求而不得的痛苦,全都融在这曲子里。
饱经风霜的水将军只听了一句,心头便不可遏制的一颤。
他愣了愣,脚步似乎被凝固,又似乎在缓慢的往前挪动。
一旁的梦娘只听了一句,便红了眼眶。
梦清欢也觉得心头很是难过。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将这曲子唱得如此哀婉久绝?
待他们靠近后,戏曲正到曲终时,最为摄人心魂的部分也唱了出来。
“愿我临安,以长以安,诗酒酬唱正浓。望我临安,皆长皆安,宫阙连向天阙!”
紧接着,便是全部的二胡和洞箫之声收尾,戏腔的悲凉之声也到达了顶峰。
紧锣密鼓的一阵敲响过后,曲音骤停,饶是让人心魂一震。
三人伫立在门前,余音绕梁,意犹未尽。
房内传来低低的问话声:“烟烟,可好受些了?”
“呵,好些了。谢谢你啊,飞霜。”
雁飞霜轻叹一声,望着那眉间皆是惆怅之人,问道:“你这又是何苦?这曲子,真是着实让人心碎神伤。为你奏曲几个时辰我也累得慌。倒是你,一直在唱,嗓子不疼么?”
水笼烟一袭红装,sū_xiōng微微露出,眼眸fēng_liú婉转,好似经过岁月洗礼的红玉。
越发醇香,又让人沉迷。
“嗓子不疼,心便更疼。这些难过不敢与人说,唱出来便也是好的。”
雁飞霜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润润嗓子吧。”
水笼烟接过茶水喝下,望着那星斗漫天,又笑道:“飞霜,你看那星斗,好不好看?像不像一个老头子?”
雁飞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天边似乎的确有一些聚集的星斗,模样有些像佝偻的老人。
“你呀,这是想水将军了吧。”
雁飞霜一笑,又问:“想水将军了,不回去看看么?”
“看不看,其实没多大区别的。”
水笼烟嗓音略微沙哑又清寒,与平日子截然不同。
此刻听起来,像极了四十多岁的女人。
其实,算起来,她也的确四十多岁了。只不过还顶着十八岁女孩的身子罢了。
门外的水将军身子微微一颤,眉头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和难过。
“爹见到我,只会觉得心烦。我又何必凑上去给他添堵呢?”
雁飞霜摇头道:“你就是凡事都太过你以为了,水将军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你岂能知道他所想?再者,你可是他亲生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岂会真的厌烦你?”
“呵,那是爹还不知道我野性难驯。若是让他都知道了,他定然心如死灰。说不定,还会念叨着不该生出我这么个丧尽天良的小东西呢。”
雁飞霜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嘴也太毒了,怎么连自己都骂?什么是丧尽天良?净胡说。顶多,你就是个野心勃勃的权臣,哪里就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
水笼烟摇头一笑,目光更悲伤:“飞霜,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总觉得,爹是世上最正直,又最忠诚之人。我险些都要立志做爹这样的人了。”
雁飞霜靠在床头一笑:“那后来,你怎么就变了?”
“哼,说来话长啊。”
水笼烟苦笑,鼻息一哼。
“那就长话短说嘛。”
“这一点,你应该和我感同身受。年幼无父,受了欺凌也无处说。身边都是算计,更无信任可言。饶是我性子再活泼,后来也成了寒冰万丈之人。”
说完这话,水笼烟也靠在床头,闭紧了双眼,脸色微微痛苦。
雁飞霜无言,只得拍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我若是你,我一定不会离开父亲。好容易天伦共聚,你怎肯拱手让人?”
又提到离开水家的事情了。
水笼烟见雁飞霜如此耿耿于怀,不由得打趣:“我这个当事人都不介怀,你怎的就老抓着不放?”
“哎呀,我不是抓着不放,我是心疼你。好好一个将门嫡女,现在落得爹不疼,娘不爱的。你何必呢?就算你想权倾朝野,也不必如此避开水将军啊。”
“我都是成年人了,还要什么爹疼娘爱的?早就习惯一个人了。再者,我不是还有你心疼吗?”
雁飞霜戳了戳她的额头,哼了哼:“你就是太会狡辩,又口是心非。水家势力盘根错节,你又这么能算计。要是你还在水家,保管你过得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噗嗤——哈哈!什么为所欲为啊,你会不会说话啊?这是骂人的!”
雁飞霜也笑了:“你管我用什么词儿。总之啊,我觉得,你就是心太宽。离开水家,你过得多不容易你不知道吗?”
水笼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旋即笑起来。
笑声里都是无奈和辛酸。
“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啊?不就是一个爹么?我这么多年没爹不也一样过来了?”
雁飞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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