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玉月羽衣连连摇头,举坛猛灌一口酒,眼神也愈发迷离的起来。李羽霜也明事理,没有追问。
“怎得月下独酌,也不叫上我。”
道隐峰上,此时多出了一道人影,也没见他开口,却是有声响自远处传来,想来是速度快到极致,人已到,声后至。
玉月羽衣此刻俊脸通红,手肘抵在桌上,头倚掌心,轻声打了个酒嗝,说道:“你每日那般忙,我哪敢叫你啊,我的好师兄。”
放眼成道山,能让玉月羽衣称作师兄的,也唯有成道山现任掌教——云心真人。
李羽霜看清来人后,自座椅上站起身来,俯首躬身道:“师尊。”
云心道人颔首浅笑,说道:“有些日子不见,羽霜倒是愈发俊朗了。”
“云心老头,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道隐峰坐坐啊?”玉月羽衣问道。
云心真人并未作答,反而是对李羽霜说道:“羽霜,你先到别处玩会,我同你师叔有事相商。”
“是,师尊。”李羽霜应道,随即转身离去。
那日李羽霜遵了云心道人的吩咐,跑的格外远,路上遇见正想进道庐找些吃食的野狗,就同它追逐戏耍去了。往后十数年,没能听到那日玉月羽衣同云心道人的交谈都是李羽霜最为后悔的事。
…………
两个时辰后,李羽霜返回山巅时,云心道人早已不见踪影,独留玉月羽衣静坐于石桌前,面容上是李羽霜从未见过的严肃,后当他再忆起此事时,才明白,那神情似乎用坚毅来形容更为恰当。
李羽霜走到玉月羽衣身侧,却见他仍是没有察觉,故而试探性的问道:“师叔?”
“啊。”
“是羽霜啊”
玉月羽衣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过头来,见是李羽霜,就又换上了一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只不过在李羽霜看来,那模样与平日里见得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师叔,你怎么了?”李羽霜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就是晚上酒水喝多了些。”玉月羽衣笑道。
“羽霜你坐。”
李羽霜点点头,坐在了玉月羽衣对面。
“那个……明日我要出山去办些事情,兴许要半年时间,或是更长,你若是一个人在道隐峰住的怕了,可以先到无术子那住一段时间。”
“嗯,好,路上小心。”李羽霜应道。
“五日后就是你九岁生辰了,教数之年也算大事,我这次下山,若是看见四洲内有什么新奇玩意,会给你带回来些的。”
“好的,师叔,就是这次别再带些拂尘,八卦镜回来了。”李羽霜笑道。
“嗯,一定,拉勾。”玉月羽衣微笑着伸出小拇指。
“多大的人了,还信拉勾这些。”李羽霜佯装嫌弃道。
“你不拉钩,那我就买回来比上次还多的八卦镜。”玉月羽衣假意恐吓道。
“好好好,怕了你了。”李羽霜也放下了矜持,伸出小指,二人手指相勾,笑语欢颜却是永久凝结在此刻。
李羽霜第二日醒来时,玉月羽衣已经离开了成道山。
却未曾想,再见时,已是生离死别。
玉月羽衣离世后,李羽霜回到道隐峰,住了两月。期间云心道人有来过,只是每一次见他时,头上便较以往多出几缕灰白。那总在道庐搅乱的野狗,也常坐在门前,似是在等候玉月羽衣的归来。
修道者总是将漫长的年岁耗费在寻找明悟上,然而人的成长,却往往是在一瞬间,
在某个清晨,整理被褥时,他终于明白,玉月羽衣不会再回来了。泪水流经脸颊,滴落在床铺上,只有李羽霜在的道隐峰,哭叫声回荡在山巅,亦如玉月羽衣吵闹的呼喊。
两月后,云心道人坐在玉月羽衣那日独酌的石桌前,眺望弦月,昔日黑亮的须发,今刻亦如落雪般花白。
“云心老头,怎得独自赏月,也不叫上我?”
身后响起那熟悉的称谓,云心道人猛地回头望去,却见李羽霜身着玉月羽衣往日常穿的霜色长衫,他身材矮小,为了不让长衫沾染泥土,只能卷了几折,此刻的李羽霜面颊上泪痕未干,止不住的抽涕着鼻水,却还要竭力模仿玉月羽衣的神情样貌,拼了命的笑着。
“这不是……想你了嘛……玉月。”云心道人紧咬唇间,竭力的望向繁星夜空,想让泪水慢些落下,却仍是徒劳。
斯人已逝,这一夜,只不过是两个伤心人,相互慰藉罢了。
道隐峰的深秋,总是要比别处凉些,但当烛火燃尽后,还有新生的温暖在。
第二日,李羽霜踏进了藏经阁的大门,属于他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道者岂如玉,涕袖未能衣。
惊梦忽觉来,朝夕常言语。
无争置戈欲唱哀,怯懦泣泪与事休。
千日情恩承难续,一念化身入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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