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分明看见鱼竿杵地留下的清晰痕迹又被这个貌不惊人的老顾脚底轻描淡写踩平。他装作不知的端着酒杯连连对他的这个容易惹事的兄弟使眼色,心下却暗惊:好厉害的角色,没听说苏州有这么号人物呀!
“黄掌柜,请问这位渔翁在哪里垂钓?”书生等过了许久这才询问,他知道黄掌柜与这个人相熟,怕引起他的误会。
“哦,这位客官,老顾平时就在灵光寺不远的湖边钓鱼,您这是也要求一尾大鱼不是?”黄掌柜并不觉得,看来平时找这个钓翁买鱼的人不少。那个一直嚷嚷的凶恶大汉突然老实起来倒是令他颇觉意外。
“嗯嗯,家母喜欢新鲜的鱼煲汤。”书生随声应和,“小可这就前去叨扰,李兄弟咱们这就走,来坛烧刀子咱们带着喝。晚上的湖边还是有些冷的。”姓言的书生缓步走到黄掌柜面前,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顺手接过酒坛子往外就走,似乎并不很在意李恶汉是否跟来。
老娘吃鱼要紧!”李恶汉这时显得非常有礼起来,紧走几步跟在书生后面渐渐去的远了。当然他们不会留意黄掌柜如释重负一般的面貌。
言东斋眼望夜风习习的湖面一言不发,那个李姓恶汉站得远远地不时喝一口烧刀子,此刻他一反常态温顺的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湖面上的浮漂在言东斋眼睛注视下时隐时现,闪着浅黄色的光。一个在深夜里钓鱼的人本来就令人奇怪了,而且他的浮漂居然能发光这就更加诡异。不可能是磷光,磷光粉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突然发光的浮漂一暗,再也瞧不见的同时,老顾一声大喝:“起,好家伙,这尾应该不小,相公,起上来这尾鱼就是你的了。”他眼神专注水面钓竿鱼线吃水的情形,手不断调整钓竿的角度,尽可能不令鱼竿和鱼的挣扎形成拔河角力之局。看他这个样子可能还真是一尾大鱼。
言东斋似乎被他的呼喝惊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湖面不时有水花声响起。他看看远处的李恶汉,脸上似有不忍之色。
“这位相公,托了您的福寿,老汉这些年能钓到这样的锦鲤机会不很多了!”老顾显然很兴奋,随着水面水花声逐渐大起来,他手里的鱼竿弯成一个巨大的弓形越提越高。“嗯,看来跑不了了,这东西再扎一头水,就该老实了。”
言东斋见过锦鲤,也吃过,却从来没见人钓到过。他也愈加好奇的望向水面,仿佛遗忘了‘李兄弟’的存在。他的‘李兄弟’此刻正拼命按住胸口,似乎很痛苦不堪的样子。
“哎呦,鬼东西跟我来这一套把戏,小瞧了你。”老顾双眼紧盯水面,鱼竿的竿稍已经入水许多,水面扩散开一个巨大的涟漪,月光映照下时隐时现。他眼神略显出焦急甚至失望之色越来越甚的时候,突然闪现出喜色,鱼竿也被他渐渐拉了起来,水面又有了一阵水花声。
言东斋不自觉的手心里有了些许潮湿,眼露喜色看了一眼‘李兄弟’。
老顾慢慢将一尾硕大的锦鲤拉近岸边时,兴奋说道:“相公,赶紧帮忙抄一下,这么大的锦鲤,罕见,实在难得!”
言东斋赶紧抓起老顾脚边的大抄网,一网下去将锦鲤捞了上来。一抖手将抄网扔上岸去老远,这才放心的垂手而立,非常恭敬地样貌。
“言香主你可知错?嗯,先把这个给他服了吧,也许还不至于废了他的武功。”老顾平和的递给他一个白色小瓷瓶。
言东斋一揖到地,不及说话,赶紧抓过瓷瓶奔到‘李兄弟’身旁。‘李兄弟’此刻倒在地上,脸上因为忍受极大痛苦而扭曲变形,但是他居然并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哪怕是呻吟都不曾。
当言东斋缓慢走到老顾身前时,老顾又和颜悦色说道:“李继虎也还算是条汉子。言香主你可知错?”
言东斋语调暗淡,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属下知罪!”
“知错就行了,你没罪,有罪的都不在了。”
“属下用人失察,再不会犯!”言东斋言简意赅,此刻他觉得话越少越好。
“咱们教会,当然江湖里把咱称为堂,四大香主,三十六坛主,我只对你另眼相看,你知道为什么吗?”
言东斋沉默着,他不知道如何措辞,可又非常清楚,不回话是很不敬的。
“我膝下无子,你是香主里最年起的一个,这你总该知晓的……”老顾顿了一顿,“咱们使毒的人与天下行医的都是同一祖师爷,你知道是谁吗?”
“先贤神农!”
“嗯,很好,想当年神农尝百草时,将他尝过的草药,分成有毒与非毒,其实这只不过是咱们的曲解。”老顾忽然想起要将那条鱼装入鱼护,他小心翼翼的抓住鱼往鱼护里装,可是鱼太大说什么也装不进,鱼尾抖动挣扎中,还是挣脱了他的手掌落入水里,迅速游入深水不见了。
老顾并未觉得可惜失望,相反却又有了一些兴奋:“你看这不是天意吗?神农当初并不知道咱们使毒的人会剥离出来逐渐成为害人的那一类医者。这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初衷,我从你身上看到些许我年轻时影子。”
老顾见言东斋默然不语,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毒不死鱼’顾青松一生从不毒无辜之人!教里的一些人让我越来越失望,你的‘毒一人必救一人’外号,又让我从新有了一些指望。”
言东斋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顾青松对于言东斋的默不作声显然有些失望,他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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