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十四年春分,是玄楠亲政后第一科。皇宫外,艳阳高照,草长莺飞。举子们意气风发,清晨,举子提着篮筐,在府吏的引领下排着队步入贡院。
宋楚一身黛蓝绸衣襕衫,头戴局角幞头,神色从容,志在必得。幞头是贵族的饰物,在一片寒门士子的逍遥巾中尤为显眼。
搜身的小吏见了宋楚笑呵呵地拱拱手道:“崇德公,小人得罪了。”
宋楚点点头,展开双臂,由着小吏从腋下到脚踝搜查。然后打开他装着文房四宝的螺甸漆器提篮,一副粗糙朴素的护膝在那些昂贵外显眼。小吏刚要查看,宋楚斜着眼道:“这护膝也是你能碰的?”
“公爷原谅,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小吏硬着头皮道。
“嗯。”宋楚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小吏仔细地捏了捏,抖了抖,道:“可以了。来字五号,公爷请。”
宋楚拿起提篮,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待所有举子们坐在自己的阁子间后,锣鼓一响,贡院的大门合上。
然后府吏们把卷子送到考生的阁子间里。宋楚拆了国朝中兴十三年科举礼部封字样的封条,翻开第一页审题。
陛下临御以来,孳孳图治,夙夜不遑,惟期吏治清肃,民生康豫,薄海内外,共登于仁寿之域。而治效罕臻,殷忧弥切,厚生正德,未能尽于志之所期,其何故欤?
如休养多方,而膏泽或未能下究,省巡时举,而疾苦或壅于上闻。奖廉惩墨,而胥吏尚多奸顽。贵粟重农,而闾阎未登丰裕。岂积习之骤难除欤?抑有司奉行之不力也?
兹欲令大法小廉,民安物阜,渐几于淳庞之治,何道而可?
至淮、黄两河,民生运道所系,几经阅视,指授机宜,而河工诸臣,怠窳玩惕,以致工程稽缓,底绩难期。何道而令河务大小臣工,实心经理,浚筑合宜,平成早奏,俾粮艘无误,民居永奠?
尔多士蕴怀康济久矣,请详着于篇。
这是一篇关于黄河河政的策问。今年开春早,冰雪消融,以至黄河夺淮。除了中兴元年和中兴六年的水患,便是今年这次最为猛烈。自从靖安之难以后,中原连年征战,黄淮的水利久不修缮,以致时旱时涝,流民增多。
黄河改道不仅使得百姓颗粒无收,无家可归,也让江南和蜀地的粮食不能及时抵达京城,可威胁着汴梁的安稳。
以前河运畅通之时,每年都有六七千艘运槽船,沿运河北上,把江南和蜀地数百万石粮食运往前线,以保证与金作战的粮食供应。自大楚的神宗皇帝与宰相王石安推行青苗法,国库累积了大量财富,却被道君皇帝一朝尽毁。众人只道他奢靡无度,却不知与当时黄河泛滥有莫大关系。后来大楚之所以能复国,也是趁着金国黄河泛滥后的饥荒,君庸民蔽而得来的天时地利人和。
因此,治理好黄淮水域便是治理好天下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
想到这里,宋楚提笔疏疏而落。直至傍晚,天气渐冷,宋楚从漆器提篮里拿出那副护膝戴上,不消一会儿,膝盖便不冷了。他头一扬,从阁子间屋顶的细缝里看着那如银的月,像极了她清秀的面容,不觉会心一笑。
他与她约定,金榜题名时,他就会与母亲去临安,向武仁侯府提亲。
“哐哐哐!”贡院的锣鼓又一次被敲响,小吏们吼道:“停笔!快停笔!”
宋楚惊慌中停了笔,一团墨迹糊在卷面上。诶呦,可惜了这一纸瘦金体呀。
“所有考生出来,站成两列。”考官礼部尚书赵言下令。
所有人走出阁子间,来到贡院中庭,面面相觑。
“这写的好好的,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言走到两列中间,喝道:“有人举报,考场中有人夹带。现在所有人脱t衣服!”
“这大冷天的……”
“谁说不是啊……”
举子们窃窃私语,虽有不情愿,还是纷纷宽衣解带了起来。
宋楚先是摘下帽子,解开绑在膝盖上的护膝,然后一片叶子牌大小的纸掉落在地上。
赵言目光如炬,捡起来将那叶子牌大小的纸展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米粒儿般大小的字,没有几分好眼力根本看不清楚。他凌厉的目光落在宋楚身上,强压怒气问道:“你是谁?”
“不……不是我的……我没有夹带……。”宋楚惊慌道。
“我问你是谁?”赵言冷冷沉声道。
“学生……京畿道……宋楚。”宋楚低下头,眼泪刷地一下噙满眼眶:“学生没有夹带!”
“来人,上枷!”赵言朗声道:“还有吗?若是再被我查出来,按国法惩处!”
举子们鸦雀无声,继续脱至中衣小裤刚才罢,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其他人搜查阁子间!”赵言冷冷道。
三天后,锣鼓一响,贡院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一群举子们涌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有人热切的讨论题目,有人默不作声。
“终于考完了!不如我做东,请大家樊楼小聚如何?”家境优越的举子在簇拥着他的举子们中朗声道。
“那敢情好啊!”
“王兄慷慨!”
“看来王兄志在必得啦。哈哈!”
举子们高谈阔论,大队人马向樊楼走去。
这时,两个灰麻布衣的举子与大队伍渐行渐远,他不往那人流密集的坊市,并肩直往那北郊的白马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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