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雀儿今日看得是一本在坊间非常流行的小人书。
小人书讲得自然不是家国经典,而是用来消磨时光的口水故事。
这些小人书是她吩咐孙妈妈和棠叶去市集上悄悄买回来的,买的大都是彩绘版的精装本,看着生动又有趣。
黎敬生并不主张家里人看这种没有任何教育或者启发作用的小人书。但因着对女儿的溺爱,即便知道孙妈妈和棠叶背地里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她们责任,更没有在黎雀儿面前揭破这一层窗户纸。
现在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宿溪院,见着黎雀儿手里握着的小人书,竟大声喝斥孙妈妈和棠叶二人胡作非为,明里暗里地违背黎家的家规,就这么将黎雀儿给带坏了。
“爹爹,我平日里也爱看这些耍子书打发打发时间,却不见你来说我,为何今日突然发这般大的脾气?”黎雀儿合起书本,将之放到白瓷枕头下面,而后垂悬着两腿坐在凉榻边上,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儿,不解地看着黎敬生。
黎敬生虽然正在气头上,倒也未逮着她偷看小人书的事情不放。他装作没看见她将书本藏了起来,撇开此事不谈,转而问她为何不去前头正厅吃饭。
“你母亲她特意叫人过来请你,你不应承便算了,做什么不让别个进门?”问完黎雀儿,他又面色不悦地瞪着孙妈妈,“你也是的!雀儿她不知事,你怎么不好好地劝劝她?竟然还跟手下的小丫头一起欺负燕萍派来的人,你若继续这样在宿溪院里主事,我便让管家撤了你的职。从今往后,凡是宿溪院的事,都由管家一并处理!”
他所称的燕萍,便是周节妇的闺名。
他要秀恩爱,想怎么称呼周节妇都无所谓。
但要黎雀儿称一个认识不过半个月的女人为“母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是以,她眼里的神色忽然冷了几分,人也从凉榻上起身,慢慢走到外面的露台上,站在朱红栏杆边,面对着庭院里绿意盎然的树木,语调微沉地说道:“爹爹,我的母亲十年以前就已经去世了。现在的黎夫人,我最多叫她一声二娘,这已……”
“胡闹!”黎敬生立即打断她的话,“她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不是妾室,你怎么能叫她二娘。就按照一般的礼数,你也得叫她一声娘。”
她没有回头理论,搁在栏杆上的手指却渐渐收拢,而后笑着撒娇:“总之我就是要叫她二娘。爹爹要是嫌弃我的礼数不够周到,那以后我不再跟她说话便是。”
“你……哎!”
黎敬生岂会不了解自个女儿的脾气,他知道,虽然她现在是笑着在向他撒娇,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绝对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她惯于以笑脸示人,不常在人前显露怒气而已。
他不想她不开心,便走到她身边,耐着性子将自己坚持要她叫周节妇作娘的理由,详细地跟她说了一遍。
他好声好气地说了很多话,最主要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黎雀儿能主动认周节妇作娘的话,周节妇必然会以德报德,日后定会真心地待她好。
黎雀儿脸上挂着笑意,没有作声。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中却能看出,周节妇会不会真心对她好,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黎敬生无法,只得暂时抛开这个话题不谈,转而劝她随他一道去前面正厅吃午饭,别让周节妇及其儿女们等得太久。
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的执拗劲儿,并不比黎敬生少。再加上黎敬生刚刚还威胁说要撤孙妈妈的职,如果她此刻认了怂,今后孙妈妈出了宿溪院就没有底气不说,周节妇那一票人的气焰也会越发嚣张。
为了孙妈妈,也为了她自己以后的清静日子着想,她都不会答应去前面正厅。
可她也不能让黎敬生太下不来台,便低下头,故意装着很伤心的样子,向他解释其中的缘由:“爹爹和二娘他们在一起用膳时,和和睦睦地,看着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既插不上话,又听不懂你们之间在谈论什么,倒显得我是个外人一般。既然这样,我不去也罢,去了反倒徒添哀愁。”
黎敬生听女儿这样说,又见她面目忧闷,便暗暗责怪自己先前的话说得太重了点,又轻声安慰了她一番,还答应再给她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种生活,不强求她马上就能融入进来。
她微微点头,等他叹息着走出宿溪院的大门时,她立刻扬起脸蛋,笑嘻嘻地看着站在露台门边的孙妈妈和棠叶。
孙妈妈和棠叶二人并不讶异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还高高兴兴地凑到她面前,跟着她一起笑了。
然而,片刻后她的笑容就撤了下来,人也严肃许多,开始询问事情的由来始末。
孙妈妈把红衣过来的事情细细地讲给她听,又叫棠叶将红衣送的那些珠钗首饰拿出来给她过目。
她一径听着,没有答话,沉默地伸手拈起一支竹白色的头花,用指尖弹了弹花面上几近透明的细纱。
细纱一弹即破,发出布帛撕裂的“嗤啦”声,极其难听。
她略略一笑,放下那支头花,要孙妈妈和棠叶将这些珠钗首饰全都送给宿溪院里的小丫环们,然后转身趴倒在凉榻上,继续看她的小人书。
孙妈妈和棠叶相视无言。
过了一会儿,孙妈妈朝棠叶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去外面把周节妇送来的珠钗首饰分给小丫环们。
她自己则坐到凉榻边,弯腰替黎雀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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