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朗朗夜空月明星稀,风中的寒气也越发重起来,水半夏出门,都恨不得裹着被子,偏偏有人还要顶着这个档口,坐在亭中赏月。
水半夏长叹一声,拿起一件玄色披风,朝文瑛走去。
“文小姐,夜里寒气重,还是回屋去吧。”
文瑛侧过头,她为父母戴孝,身上穿着的都是素衣,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脸上未施粉黛,目光中若有似无的哀怨,更衬得她柔弱无骨,楚楚可怜。
她不愿意开口说话,水半夏也不逼着她,便将披风为文瑛披上,自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陪着她一同看向夜空。
“水姑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快些回屋吧。”
水半夏噗嗤一笑,道:“文小姐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您不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只是不想看到我罢了。您大病初愈,身子骨本就虚弱,还是您回屋烤火,暖和暖和,这光秃秃的月亮啊,留给我赏就好。”
文瑛鲜少碰见说话这么直截了当的姑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您想问什么,趁着将军不在,快些问吧。”
想问什么?
文瑛低下了头,她想问的可多了,可她思绪良久,最终只轻声问道:“这些年,他过的好吗?”
苍雪岚的名声,即使文瑛在深闺中,也能听到一些。这么些年,他历经父亲战死,胞妹病逝,想必过的很辛苦,心中的酸涩,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以为他排解。
人人都说,苍雪岚少将军,坑杀三万敌军,是当之无愧的大周杀神,常胜神将。
但文瑛清楚,苍雪岚虽然从小在战场上长大,但并不是一个弑杀好战之人,他一定是愤怒到极致,绝望到极致,才会将三万人命活埋。
“过的自然不好。”水半夏长叹了一声,“三万人命啊,便是敌军,他也被扣上了一个残忍暴虐的名声,苍行军一开始也并非看上去的那样铁板一块,他一个少将军,要不是手段凌厉,又怎么能坐稳将军之位?”
文瑛望向她,“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提起这茬,水半夏也忍不住笑了,“说来也挺有意思的,我家里欠债,将我卖去了醉仙楼,那年我也不过十几岁,文小姐可知道那地方对付我这样的姑娘,会用什么样的招式吗?先饿上几天,等你饿的头晕眼花之时,再拉着你,去看那些得了脏病,在黑房子里苟延残喘的老ji。”
水半夏永远忘不了,那个闷热恶臭的草房,房间里不开窗,也不点灯,昏暗一片,地上穿上躺着几个女人,身上起着可怕的脓包,原本秀美的面容变得可怖。
她们还喘气着,但生不如死。
“我当时实在怕极了,就乖乖听了醉仙楼中嬷嬷的话,得了一顿饱饭。我小时家里条件还不错,琴棋书画都会上几分,于是,嬷嬷便没怎么折腾我,待到中秋时,再为我盛装打扮,想捧我当花魁。我就是在成为花魁的那一天,遇见苍将军的。就像话本里的那样,他为我赎身,接我到府里住,给了我侧室的名分,我也不再多求其他。”
其实,真实情况,并非水半夏说的那么浪漫。
苍雪岚当日根本就不想去什么醉仙楼,奈何手下起哄,又有政敌冷眼旁观,他这才硬着头皮去了烟花柳巷,可偏偏又遇见了熟人,非要拉着他出价,拍下新花魁。
等到除了大价钱,被嬷嬷龟公推入房中,苍雪岚才慌了。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口,最终只能尴尬地选择跳窗而走。
“这边的窗口可是向大堂开的,将军是想一跳下去就被人团团围住吗?”水半夏这才悠悠地开口。
苍雪岚一愣,她太紧张了,竟没有发现珠帘下卧房的床榻上,还靠着个女人,她身形一顿,将已经伸出窗外的一条腿收了回来。
“没想到名震天下的苍将军,竟然是个姑娘。”
苍雪岚一愣,警惕地看着她,手已经摸到了腰间挂着的匕首上。
水半夏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只蝴蝶胸针,笑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要真是个汉子,即便是把这里翻个底儿朝天都不会心疼,只有姑娘,看见这么漂亮胸针,才会端详一下。”
“谁派你来的?”
“将军误会了,我们不如互惠互利如何?我对你的身下我,月月来我这儿一次。”
苍雪岚犹豫了片刻,只好应下。
水半夏做了个请的姿势,媚笑道:“既然花了大价钱,就请吧。”
直到现在,水半夏回忆起苍雪岚那副模样,还会忍俊不禁。
“他一定很喜欢你。”文瑛看着她的笑颜,落寞地说道。
饶是水半夏是个女子,看着文瑛地模样,也说不出重话来,她只好道:“将军喜欢我,但并不爱我,他只是需要有个人在府中陪他,让他别想起他父亲妹子的惨死就成。”
“难道我办不到吗?”
水半夏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又怎么会舍得呢?”
文瑛鼻头微红,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文小姐,他与你只是年少时的一段情愫罢了,你又何必纠结呢,不如放开手,寻自己的天地去,这样他也能放心些。”
两人又枯坐了一阵,水半夏笑道:“既然我们都不愿回屋,干脆在院子里生上火,这样也能暖和点,文姑娘会喝酒吗?”
“会一点。”
“那好,我再拿些酒来,咱们俩今儿也学一学那些男人,杯酒泯恩仇。”
文瑛笑道:“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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