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安站在那里,像木偶一样身体僵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崔妍媚一直如梦魇一般自言自语:“子安哥哥,子安哥哥,子安哥哥。子安哥哥……”
少年推门出去,遇见了那个询问他怎么酿酒的老妪,便请那老妪进屋,扶起了摊软在地崔妍媚,请她送崔妍媚回房。好在这些人都早与崔妍媚熟识,见到她这般样子,急急地扶着她照顾起来。
待屋里空荡荡的,卢子安方才说:“我们也走吧。”只是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打开。
卢子毓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大半院子,卢子毓嗫嚅道:“兄长,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妍媚吗?她刚刚真是吓到我了。“
卢子安长叹一声,”我的婚姻,本不由得自己,何苦耽误了别人。“
过了许久,卢子毓也不肯撇下兄长离去,跟着兄长进了卧房,却突然听卢子安说:“子毓,如若我们与崔氏必有一战呢?”
本就突明突暗的夜色越发漆黑,竟然还刮起了风,打起了雷,下起了雨。
雨声越来越急,雨点在风的吹动下,就要漂进窗子里来。
卢子毓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挤在兄长这里一起休息,却不想看到窗外院中站着一个人影,连忙大喝一声:”谁?“反手就去拿剑。
卢子安也拿起宝剑,来到窗边,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边,一个女子纤弱的身形暴露在黑暗中,”妍媚!“卢子毓失声惊叫。
崔妍媚在大雨之中淋得湿透,两只眼睛通红通红,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整个人看上去形销骨立,完全没有半点生气,更不似以往明媚开朗的妍媚。又一个闪电劈开,崔妍媚抬起了眼,望向窗里的卢子安。卢子安避过了崔妍媚的眼光,闪身回到了屋里。
妍媚看不到卢子安,似乎痛苦地发抖,无声地绝望淹没了整个宅院,大雨倾盆而下,将少女的痛苦诉与所有人知。卢子毓心有不忍,”兄长,让我接妍媚进来吧,外面那么大的雨。”卢子迆摇了摇头,“不可。”“可是妍媚,就这样淋雨,会生病的。””你从后面走,找个婆子,带她回去吧。”
“嗯,兄长。可是我只怕,她不肯走。还是我先下去试试吧。”
卢子毓撑了伞,出了房门,妍媚有如无助的小兽一般,孤注一掷地看着门开的方向。可出来的,却不是她的子安哥哥。
卢子毓另外撑了一把伞给妍媚,和着雷声雨声,他大声说:“妍媚,你先回去,你的事咱们慢慢商议,我哥他,他,他不便出来,你先回去吧。”
刚刚递到妍媚手里的伞又啪地掉地上,妍媚有如溺水之人,用湿淋淋的眼光看着卢子毓,似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子安哥哥,不喜欢我,不愿娶我。“
卢子毓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转向回了屋里。卢子安已经躺在床上,面向里睡下了。卢子毓摇了摇头,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夜风雨,第二天早上起来,竟然放晴了。
卢子毓开窗一看,不见了崔妍媚,不由松了一口气,想着她定是自己回去了。
然而此时的崔妍媚高烧不止,呓语连连,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早起练功,少年听内院的侍从说起崔妍媚昨夜之事,便前来查看,不料正遇到了晕倒在地妍媚,赶忙抱起来就往她的卧房而去,妍媚在颠簸中睁了睁眼,叫了一声:”公子“,又再度昏迷。
少年从未见过这般狼狈不堪的女子,橙色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本色,泥浆裹满了全身,就连脸上也溅满了泥浆,少年将妍媚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几个婆子也跟了进来,少年出了房门,又拉住一个小厮,指了指崔龙若所住客房的方向,那小厮机灵,立即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一溜烟儿的去叫崔龙若。少年躲在树丛之后,看到崔龙若急急地赶来,方才离开。
崔妍媚高烧三日,药石无效。
崔龙若行走四方,医人无数,此时也有些束手无策,便决定先带崔妍媚回去,找族中圣手们一同来诊治。
卢氏兄弟为崔龙若准备了宽敞的马车,崔妍媚躺在里面,再坐几个人都绰绰有余。崔龙若有些焦急,拱拱手就要离开,突然间,他转头望向了少年,说了一句:”欢迎这位公子随时来博陵作客,我崔氏一定洒扫以待。”
少年施了长辈礼,表示感谢。
崔龙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这几日已将藏书楼里的书阅读殆尽,便留在房间里写字做画,并不断地揣摩新推衍术。
少年发现之前在藏书中看到的新推衍术,事实上是还没有完成的推衍方法,不仅可以再完善,而且还可以再精简算法,于是少年又埋头于算法与推衍体系,想将新推衍法真正做完。
咚咚咚,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少年正沉浸其中,却忽地被惊扰,抬起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整了整衣冠,便去开门。
敲门的竟然是闻玄。
“公子,我回来了。”
少年微微颔首,低垂眼睫,行了同辈礼。
闻玄一回礼,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你就算不行古礼,不写古字,不着古装,你也还是那个从古画上走下来的少年,这身姿气度可骗不了人的。”
少年随闻玄一走到桌几旁,为他奉了茶。
“怎么样,子安兄子毓兄对你还好吧。”
少年点了点头。
闻玄又道:”听说,崔世伯来了,还点名要见你?”
少年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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