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会盟,从冬至日出持续到次日日落,整整两日。诸侯推杯换盏间执子对弈,终于落下了帷幕。
太保中山王助赫天子扳回一城,暂且抑制了诸侯垂涎念头。赫天子乘辇车,中山王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黎都。
“天子不过笼中鸟,呕哑哀怨谁人听?”赫天子低声哭喊。
“有老臣在。”中山王出声安慰。
赫天子神色忧伤,天下虽大,唯有黎都是家;四海皆臣,唯有中山王可亲;九州俱是黎土,九州亦是废土。
“太保,诸侯皆有不臣之心,不义之举,大黎国祚五百有余,恐怕要断送在孤手里。”赫天子望着大好河山,感叹说。
中山一脉相承,乃是文王从弟后裔,国祚深远,虽说实力不济,但向来是黎朝柱臣,更是赫天子信服之人。
文王立长子为嫡,分封从弟为中山王,三子依次为东营、西乔、北原王,前朝太子为南荆王,前朝胡塞为胡塞王,赐一等公爵。
诸侯分封子孙,五百年来,鼎盛时期有四百三十六国。诸侯征伐两百载,只余下数十国,数目不详。
中山与其余诸侯国不同,并未分封子孙,三代以后,从族谱划去,贬为国人。中山以姚为姓,以子为氏,中山王名匡,官进太保,位列三公。
子匡不知如何答话,叹气之余徒增伤悲。先王弥留之际,将赫天子托付给他,那时候子匡刚过而立之年,一心匡扶黎室。到如今,二十有三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室一天天衰败。
子匡有忧,天子有虑。两人心事重重,各自沉默。
赫天子,姚姓,邓氏,名赫。
那年姚赫尚未及冠,天子病危,卧床三月不起。
三月后,天子上朝,百官朝拜,诸侯觐见。
姚赫,便是在那一天,成为大黎天子。
百官朝拜,诸侯觐见的场景,掌天子之权,行天子之事。
“赫,庙堂三公,汝当尊太保为父,太保如何说,你便如何做;文圣子丑,德仁两备,汝当尊为师,太师说的,你务必牢记于心;太傅琅轩,国之柱臣,有匡扶黎室之才,务必善待。”
“那舅舅呢?”姚赫问。
“敬,然后远。”
黎赫王二年,宋骁求亲黎都,赫天子迎娶宋骁长女宋蔻。
黎赫王三年,赫天子得两子,长子立嫡,宋蔻为国母。
宋王宋骁,一时间声名鹊起,长妹与长女,都服侍在两朝天子身侧。
黎赫王十一年,太傅琅轩疑似身死。
那一年姚赫记得真真切切,诸侯进言国不可一日无太傅,母后和宋蔻百般劝说,他只好立宋王宋骁为太保,尊称伯父。
赫天子想起往事,摇头苦笑,即位之初的满腔抱负,十一年便消弭尽了。都说大黎内有三公辅佐,外有诸侯顺从,都只是说辞。外有诸侯虎视眈眈,内有枕边和风袭人。
便是立了宋骁为太傅又如何?只要太保子匡和太师子丑尚在,宋骁便翻不起浪。
姚赫悔不当初,父王嘱咐过的他一概不记得,太保子匡进言,太师子丑谏言,他一句听不进去,开门揖盗。
即位十一年,赫天子以天下为棋楸,未落一子。拜宋骁为太傅,尊为伯父,既是舅舅,亦是丈人,这是他最满意的一子,何曾想确是最糟糕一子。
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如何慷锵有力的字词都无法形容他的无奈。
诸侯征伐越演越烈,姚赫宛如被囚禁在深宫,不再过问诸侯。
即位至今二十三年,姚赫只落一子。
天下兴,天子不必落子;天下亡,天子亦不必落子。
琅轩无端身死,可信之人只有太保子匡与太师子丑,如今只余一臂。
“天子,日薄薄而将沉,人朽朽而就木,臣老了。”中山王望着落日,心生感叹。
赫天子呼吸急促,望过去,日沉西山,心沉到谷底。赫天子再望向中山王,鼻子一酸,内心苦楚。
是啊,中山王子匡侍奉三代天子,已经年逾古稀,是老了。
“伯父,你不能老,赫孤木难支。”此时的姚赫不再是大黎天子,只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晚辈,他涕泗横流,揪心不已。
大黎天下,摇摇欲坠,全靠着他与三公苦苦支撑,如今再折太保,他真成了独木,如何支撑?
“赫,”中山王怜爱地望着赫天子,叹道,“子丑两徒,邹固得其一分,孟兰得九分。这算是子丑唯一的后招了。”
赫天子惋惜不已,说道:“子丑先生在时,赫性子顽劣,不学无术。一立蔻为国母,二拜骁为太傅,伤了先生的心。子丑先生学宫授课,不再过闻天下事。”
中山王摇摇头,说:“天子不知,诸侯中吴越内乱不已,楚无孤掌难鸣,鲁水患不绝,胡塞地僻人稀,唯有宋威胁最大。子丑先生以身犯险,入主洛邑学宫,天下圣人尊其为首圣,天子诸侯莫不敬佩,有他在,宋不敢胡来。”
“所以是孤害死了子丑先生?”赫天子闻言大惊,一直以为是子丑先生对自己失望透顶,才离开黎都,去洛邑学宫潜学。
“子丑生于仁义,死于仁义。”中山王苦涩一笑,老友之死,他无能为力。
洛邑属于乔,又毗邻宋,学宫正在两国边界。乔王领百官、王族祭祀之际,宋、鲁联军破洛邑,围学宫。三国开战,子丑竭力阻挠,却无辜身死。
一代文圣,天下首圣,儒学圣人,学宫祭酒,天下道义执牛耳者……子丑陨落,九州诸侯震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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