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侃亲眼看见了才华不亚于沈象道,言谈举止不亚于王朴的另一个半大孩子,耐心渐渐化为乌有,起而代之的是焦虑。
因为今日来此是打算请求裴知县的侄子帮忙,派名官差去牙婆子家以势压人,然后以合理的价钱将云姐给赎出来,但现在观其人,似乎不太可能了。
观如此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背着裴知县行事?即使是件好事,也或许他会痛快的答应帮忙派个人,问题是不仗势欺人的话,怎么可能说得过精于此道的牙婆?
要知道买卖人口在这时代是合法的,而合法,牙婆子当然站着理,吴淞不敢生事,那他交代的人自然也不敢贸然行事,所以不被牙婆子趁机敲诈一笔就算不错了。
而沈夫人私下给他的几百两银子,连同他最近攒的赚的都一并交给了沈贵,现在手里一共不到三十两。
就算三十两银子,也不能保证牙婆子一定会卖人,正所谓奇货可居,牙婆子一准要货比三家的。如果是裴知县亲自交代大概没问题,可毕竟只是他未成人的侄儿。
再说区区一个知县,对时常出入权贵内宅的牙婆来说,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沈侃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当然了,假如牙婆子一个不开心,满世界宣扬,想吴淞远来投奔,初来乍到就背着姨父行事,岂不是坑了人家!
“还得另外想个法子。”沈侃有些棘手了。
“什么法子?”沈倬问道。
“没什么,遇到一桩难解之事。”沈侃苦笑。
“说来听听。”
“好。”
一人计短,沈侃也不矫情,当下将云姐的遭遇说了一遍。
沈倬惊讶的听完,沉吟半响,说道:“你当日想的确实周到,现如今世风日下,连官宦人家买人尚且顾虑几重,有些穷人家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明明白纸黑字也拿了钱,待过了几年,亲生父母却吵吵闹闹的跑来要人,不可开交,我都见过好多次了。”
沈侃的眉毛扬起,他当日是担心李老爹夫妇将来又没钱了,想到女儿在沈家,认为当初卖闺女时吃了亏,跑来胡搅蛮缠打秋风,所以打算让牙婆经一手,有委屈先找牙婆说理去。
这完全是来自他的经验见识,没想到此种事在古时并不鲜见,其实想想也不意外,大多数的大户人家都是正经过日子的,没那么霸道,谁家能受得了丫鬟的父母三天两头的跑来哭闹?就算当初写了卖身契又能怎样?找官府也没用,难道天天在你家门前守着,还是敢把人打死?
不怪王保长要领城里的牙婆去李家买人,八成附近的牙婆都有顾虑,李家可不是只有两口子,四个儿子呢,这要是天天闹事……闹不闹心……
“看来得使个诡计了。”沈侃说道。
沈倬感兴趣的问道:“计将安出?”
沈侃笑道:“我先卖个关子,除非四哥答应帮我个忙。”
沈倬失笑道:“这也算善事,你有善心,做哥哥的岂能不共襄善举?”
“四哥够义气!”沈侃大喜。
就在这时,吴淞打书房走了出来,兄弟俩当即默契的不说了。
忽然沈倬上前一把抓住吴淞的手,把人强行拖到了角落里,冲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开口。
常洛正好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奇怪的道:“咦?怎么这么快就没影了?”
一会儿裴家会送来午饭,所以常洛伸伸胳膊踢踢腿,整个院子转了几圈,又走进了房中。
“我不想和他碰面。”沈倬小声解释,伸手指了指外头,“走,咱们去别的地方说话。”
“好。”吴淞明白了,带着二人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来到一间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吴淞说道:“这是我的住处,对面是家姐的书房。”
沈倬随口问道:“你姐姐今年芳龄几何?”
吴淞一愣,瞅了眼他,马上笑嘻嘻的道:“十三了,莫非沈哥哥想当我的姐夫?”
“什么?”沈倬为之错愕,转而啼笑皆非,“客套而已,你想到哪去了?”
吴淞骄傲的仰起头,一本正经的道:“家姐才貌双全,若非兄长有才,还不配呢。”
“我没才。”沈倬哈哈一笑,却难免好奇,遂问道:“你说有才,口说无凭。”
跟着进屋的沈侃对此莞尔一笑,好奇的打量四周的环境。
吴淞到底年纪小,受不得激,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张纸,说道:“这是上月有一天下雨,家姐几个人下棋,以此为题,写的新诗。”
“我看看。”沈倬走了过去,就见纸上写着:夜雨观棋紫仙稿。
“吴紫仙?”
不但沈倬,连沈侃也在心里默念人家姐姐的芳名,如果人如其名的话……
“闲呼迷局耐芳情,打破春愁似有声,散作啼花千点雨,飞飞如满苏州城。”
沈倬一口气念完,点头道:“不错不错,也算是佳句了。”
“挺好。”沈侃随声附和。
不料隔墙有耳,他兄弟俩的话,听在墙那边的女孩耳朵里,着实感觉怪异,就听有人说道:“似乎二位是读书郎,那我家小姐的诗,就求二位指教又何妨?”
呦!沈侃心说这墙怎么这么不隔音呢?敢情这边是吴淞的卧室,那边是他姐姐的书房,为了便于监督弟弟念书,不但墙板薄薄,还有个暗门。
他忙说道:“在下粗人一个,不过听家兄念起了佳句,细细想来真棒!平时却一个字都不认识。”
沈倬顿时无语了,“你这家伙真没义气。罢了,指教不敢当,我也赋诗一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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