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两手放在膝盖上,没有伸手去碰桌上的酒菜。
牛小姐也没有劝书生动筷的意思。
她低垂着头,两手抱着自己的的双腿,整个人蜷缩在矮几后面,看上去有些可怜。
“我爹做梦也没想到,他最信赖的人,当成贵人去尊敬的人,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只身迈进了衙门。”
“他举证了老牛…“
”是啊,
所有的脏水,污渍都被他抹到了我爹身上。”
吸动鼻子的声音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笞刑八十,刺配荒州…“
听到这句话,书生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沉默的神色,像是起了涟漪一般,出现了一些波动。
老牛的年纪不算小了,用竹板做刑具,惩戒八十以后,他铁定是只剩半口气了。
脸上刺字,再徒步急行发配到那虫瘴横行的荒州...
一定要老牛死,这群人会才安心…
“这位马爷?”
”我爹一被收押,那些被他害惨的人就找上了门来,要我和阿弟还债。”
女子抬起头看了书生一眼,
“后来是钱老爷派人过来了,将这些人赶走,并把我和家弟接到了家中。“
“你嫁给他儿子了?”
“嗯。”
“绕了一圈,没想到还是这个结局。”
书生苦笑着,拍了拍腿,刚刚一直挺直的后背也随着动作,跟着佝偻了下去。
画舫在水面上滑过,传来的哗啦哗啦的声响渐渐的变小了一些。
两人所乘坐的画舫,就和周围那些同样点着烛光,在这水波江风中摇晃的其他小舟一样,在湖心微微地漂荡着...
……
另一边,无名小县
门外竖着两只巨大的石兽,门前挂着几只大红的灯笼,左右两扇高阔的大门,还有那墙檐也遮不住的些许楼亭。
无不彰显着,这座宅子的气派。
此时在这占地甚广,古香古色的宅子中,
位于两房前厅中间的位置,有两个人此时正在庭院中走动。
一人较为年长,从他那拖着有些长的步伐来看,他的身形有些迟缓。
他的身边正跟随着一个手提灯笼,亦步亦趋的身影。
“她这一去,肯定会将一些东西给翻出些痕迹来,我们需要做点准备。”打灯笼的人说话了,听他的声音,他应该很年轻。
穿着一身铜色外袍,身形有些略微发福的人,正是那位钱财主,此时他的脚步正好停在了这座庭院中随处可见的一座假山前。
听到身边人的话后,钱财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去接话,自顾自地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些说不明的意味,道,
”你说,这牛啊,还真的是不错的牲口,
不仅好用,结实。
味道也不错。“
话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笑着看着身边的人,一手还放到头上翘起了手指,比了一下牛头上的犄角。
看着钱财主的样子,打灯笼的年轻人笑了一下,“愿闻其详。”他微微的弯了弯腰,恭敬道。
发福微胖的钱财主点了点头,在这宽阔的庭院中随意找了个方向便迈开了步子,朝前继续走去。
“这个老牛啊,
在我手底下做了一辈子的佃户,
我太了解他了。
天生种地的命,没什么本事...
和其他那些泥巴,没什么两样。
可他不认命啊,不服气…“
两人边走边经过一颗还未生长开的苗圃。
到了冬季,这层层堆叠的枝干上就还挂着那么两片,已经发黑枯败的叶子。
钱财主顺手从上面扯了一片枯叶,捏着叶子的尾部,两指搓动间,他将手上的枯叶来回转了转,嘴上继续说着,
”这一点很好,所以我想用一用。
本想着,去找他,让他的女儿嫁进家里之后,我再对他做别的安排。
谁知道,来了个多管闲事的人。
这事儿黄了。”
“那位书生。”打灯笼的年轻人听到这里,轻声的接了一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让人舒服,虽然声音轻柔但却吐字清晰,甚至还附带着些别的东西。
“是啊,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读了两年圣贤书,就觉得自己的言行带光了?
那好,做圣人的机会我给他安排一下。“
钱财主面带不屑的努了努嘴,手上继续转着叶子,
“这老牛拿到银子以后,我派人去找过他,果不其然,他以为衣兜重了些,就能改命?抗争?做主人?
所以我找了那位马爷过去,给他引引路,顺带着把一些我不方便去做,但想做的事情给一并处理掉。
所以,
到了最后,绕了一个圈,他想过的生活过了,女儿也进了我家的宅子。”
摸了摸胡须,没等身边人说话。钱财主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在身前摆了摆,”这老牛啊,
或者说对于这些泥巴命来说,
他们以为他们过的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没银子。
可是你看,把银子给他了,他的结局不也还是那个样子,甚至更糟。
我有主动做什么吗?这都是他做的选择。
归根结底,是他没有能力,没有掌控和驾驭财富金钱的能力。
也没有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更不知道这个世道上的人,远不如他地里的庄稼和黄泥可爱质朴,
更不明白富人因书贵,
穷人因书富的道理。”
打着灯笼的年轻人轻笑了两声,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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