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持续地下沉。
夔龙慢慢地闭上了嘴,应物和霍嬗如同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宫殿中。也不能算是黑暗,因为火麒麟的光芒还不时在夔龙的吼间闪耀。
这里很热,似乎要蒸发掉身上的一切水分,紧接着是气闷,闷得无法呼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何时晕了过去。
……
等到应物再醒来时,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置身于一座,小桥木廊,绿树成荫,曲水流觞。鱼儿尽情嬉戏,小鸟自由翱翔。花园中三三两两地有一些人,或赏花,或采摘,或低语,怡然自得。
“咦,这是哪里?”
应物从繁茂的草地上起身,见不远处便有一位中年妇女在采桑,他走上前去问道:“大婶,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采桑女子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红红的桑葚递过来,应物正好饿了,结果来便大口地吃,吃得满嘴殷红。可是等他吃完后再想起自己的问题时,那女子已经提着竹筐走远了。
“算了,再去问问其他人吧。”应物见对面小径上有两个小姑娘娘在扑蝴蝶,他便径直走过去,谁知两个小姑娘发现了他,居然连刚刚扑住的蝴蝶都不要,掩着嘴吃吃地笑着跑开了。
似乎知道应物要去问话,原本热闹的花园居然一下子少了很多人,大家都远远走开,或干脆去忙自己的事情,唯一没动的是湖中的那条小船,船上一个蓑笠翁正在垂钓。他的身体掩映在一片淡青色烟云中,颇像是一幅古典图画。
“喂,有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应物抻着脖子仰天大喊一声,这粗鲁的声音不只是让园中的人如遇蛇蝎,甚至惊得鱼虫小鸟纷纷躲避,转眼间整个花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就像是八百年没见过世面的。”应物无奈地嘟囔着,独自一个人绕着花园边走边看,可越走他越是吃惊,这花园移步易景,每一处居然都各不相同。园子虽大却不阴森,伴着那沁人心脾的阵阵香风,颇有些空谷幽兰的无上静谧之感。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园子,虽然好看,可却真是浪费。”应物心里想:“种这么多花花草草,要是全部换成粮食,怕不是得养活多少人,我不如把它给扯掉。”
说做就做,应物首先便冲着自己面前的一片紫色团花下起了毒手。
他刚刚扯掉几棵,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铮铮淙淙的琴音,虽然应物不通音律,可依然觉得这琴声非常好听。
看来这附近还是有人的。应物扔掉手中的花束,大步向着声音来处跑去,他先是越过一座小小的木桥,绕过一片青翠的竹林,便见到一座小小的假山,在假山后面露出亭台的一角,亭子修建在湖水上面,湖中一条小船,船上一个穿蓑衣带斗笠的老翁正在钓鱼。
应物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居然到了湖的对面。
亭子是一个八角亭,白玉栏杆,青石坐凳,石凳上一个玉面长袍的青年膝上放着一张焦木古琴,双手自然拂动,一串串悠然美妙的乐章便如长了翅膀的蝴蝶般飘然而去。
应物并没有认真听琴音,而是被那青年身旁立着的少年给震惊到了,这个少年虽然只是展示出了他的侧颜,可是应物一眼便认了出来,他不是霍嬗还能是谁?
应物的情绪瞬间奔涌出来,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颤声问道:“霍嬗,真的是你吗?
霍嬗似乎听得十分入迷,完全没有理会应物的声音。应物突然想起,霍嬗因为来救自己的时候导致耳朵失聪,他应该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于是他慢慢走到霍嬗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嬗回过头来,当他见到来人是应物后,情绪的激动,两人泪水同时夺眶而出,双手狠狠抱在一起。
这是超越生死的友情,虽然他们年龄都还小,真情却并不会减弱半分。他们不需要说一个字,却都能懂得对方心里的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哎,这琴没法弹了。”青年一推膝上的古琴,琴音戛然而止。
“哈哈,少君呀少君,你不是总说你的琴音不惟世事,不惟人情,为何今日就居盎无定了呢?”小船上的渔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青年微微一笑道:“好你个安期生,这事情都是你做的,你倒是笑话起我来了。”
安期生回头笑道:“你倒是说说你的道理在哪里,我为何就不能笑你?”
青年正色道:“所谓音起于心,而心动源于物之所及。心有感于物,表于声,声声相和,便有了变化。若是再赋予规律变化,技巧方法,便成了音。若再用乐器演奏,并赋予一定节奏,最好有人起而舞之,便成为乐。因此乐由音生,音由心生,心感于物。若是因物而心感哀痛,则其音急促,且由高至低,自强而弱。若是心生欢乐,则其声慢舒而缓宽。若是心生喜悦,则其声悠扬而轻散。若是心生愤怒,则其声粗砺刚猛。若是心生敬意,则其声嘹亮中正。若是心生爱意,则其声轻柔婉转,依依恋恋。此六种,无关性情,无关来源,皆是有感于物而发。可这一日一夜造就的诸般喜怒哀乐,早已厝火积薪。若想因物及心,由心得音,还得拨乱反正,披沙沥金。罢了罢了,今日我已经没了兴致,且等你鱼来,痛饮他三百杯再说。”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看似漫不经心,但设若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一定大为震惊。这老者蓑笠翁便是历代帝王反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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